【Oscar╳鍾說對談】填詞的音感和故事性 新生代詞人的愛與恨:集體創作的100%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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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car╳鍾說對談】填詞的音感和故事性 新生代詞人的愛與恨:集體創作的100%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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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填詞是一己抒發或集體心聲,當本地新生代詞人輩出,他們想藉流行曲說出怎樣的故事?近幾年每當年輕歌手或組合有新歌派台,在填詞一欄上,愈來愈常見到Oscar和鍾說的名字。

他填了過百首流行曲,有時像套熱血動漫,有時敢於批判,有時夢遊仙境,但他最鍾情慢歌,喜愛用文字鋪陳故事,希望留一天好好喘息。

至於她筆下的作品,就如天生行為隨機的小孩,思緒在強勁明快的節拍上跳躍,曾高呼全人類太難頂,卻仍相信閃念的每一步變化。

訪問那天,正值電影《明日戰記》上畫不久,鍾說甫見面便搞鬼地唱着「一齊一齊!繼續行落去!」出自Oscar所填的電影主題曲《明日之明日》,他也沒好氣地笑出來。

二人分屬多年好友,卻是首度坐下來談談歌詞。他們解釋,之前都很少認真討論啦。於是由創作習慣、合作經驗,說到價值觀、想法心態的轉變。到最後發現,整個對談過程還是充滿玩笑。


明:明周文化
O:Oscar
鍾:鍾說

晨型與夜型 直覺與理性

明:今次策劃了歌詞專題,在新生代詞人方面,找來你們對談。

鍾:好開心和他(Oscar)一起接受訪問,因為他的黑眼圈黑過我。

O:真嗎?差不多啦。

明:兩位是捱夜創作的一類?

鍾:我是日頭創作的。以前電台上夜班,凌晨兩、三點收工,臨睡前醒起要寫歌詞,便在牀上寫,想寫完就會去到四、五點。後來我發現第二日會很累,本身都不喜歡夜瞓,就慢慢調節,現在朝早十一點開始工作。

O:我由細到大都鍾意夜瞓。她說的都是我的日程,凌晨兩點收工,寫歌詞寫到四五點。我不喜歡早起,一來是健康問題,瞓足八個鐘,二來是原則,不可以因為工作而早過下午兩點起牀,除非你給我一百萬元,哈哈!因為對夜班工作的人不公平!

鍾:是呀,否則他會發脾氣,鬧人。(笑)

明:早上和夜晚填詞的氛圍或靈感會有不同嗎?

鍾:有時開始了寫,便一直想着某段旋律,好困擾。如果我夜晚寫呢,好驚我會瞓唔到呀!因為不停有這個旋律,好想完成。如果我直接瞓覺,明天才開始,在日間要工作的時間內完成。

O:很對!睡覺前寫歌,好聽都算數,隻歌如果麻麻呢⋯⋯(鍾拍手大笑)整晚在腦內不斷出現,要搵啲嘢洗走佢,睇一集《Friends》(美劇),打一陣機,或者聽一首更加洗腦的歌!但說回深夜,我的靈感是更好,可能因為靜,沒有人滋擾。

明:有什麼歌不好聽?或者是哪個類型的歌?

O:說類型吧,未必是不好聽,但有時候睡覺前寫些好激昂、洗腦式的歌曲,便會好累。

明:不少詞人都是聽熟首歌才寫歌詞。你們的寫作過程又是如何?

O:我的記音方法是聽熟旋律後,夾硬把數目字塞落去,令我看到數目字就記得旋律。她呢,就是用文字取代數目字。

鍾:我有點像打機。好似以前的打字比賽,聽到什麼旋律就塞一些字,我要追上去旋律。其實不太正統。譬如「登登登櫈」,我就會諗:「燒雞好吃」,「燒雞好味」⋯⋯亂塞一些字,塞完全首歌才開始寫。數目字聯想空間比較少,有少少覺得塞中文字的過程,起碼令我愛上首歌多點。

O:是嗎?我反而是想收窄聯想空間。因為塞字就像局限了某些韻尾,好似一路聽會認為某個韻尾先順耳。但數字是毫無意思,不會被標音的字影響,可以慢慢思考歌詞講什麼。

鍾:亂塞字的聯想力有用呀!我鍾意填快歌。快歌對我來說,就是要聽得入耳。有時太快,不能咀嚼文字內容,我聽快歌第一、二次時,就用直覺先寫一些別人一定聽得明的東西。陳凱詠的《收聲多謝》就是這樣寫出來的。

O:你這個方法的好處是有些忽發奇想的文字,擺入去很適合旋律。不過你有沒有試過,寫歌詞時好鍾意的字,但主題不合適?

鍾:我會用好肯定的語氣說服監製!

O:我很容易遇到這種情況,某些句子我很想擺某個字入去,但前文後理連貫不到,惟有捨棄很喜歡的字。可能我們的分別是,我比較不依靠直覺,推理得較多,考慮文字搭配,像砌圖砌來砌去。

明:從作品來看,你們的風格都很不同。

鍾:因為我比較相信旋律多過文字。他相信文字多點。可能我多寫快歌⋯⋯

O:我也是填快歌多些的。但我其實鍾意寫慢歌,因為有時間讓我慢慢鋪敘一個故事,多過要好記或很多重複的元素。

填詞是集體創作

明:你們填詞時有哪些原則?例如聽眾要聽得明?很深的意義?

O:歌詞始終是集體創作。我的原則首先是我寫的和歌手相信的沒有衝突,唔想「扤」啲字入佢把口。當然是想大家聽得明,不想扮作超高深,很難理解,否則就喪失了歌詞的意思。

鍾:集體創作這點說得很對。我常常覺得我寫的東西要負責任,不只歌手要唱之餘,編曲、作曲,可能幾個人一起創作,如果歌詞衰咗,令聽眾覺得太難,不想聽,唔入耳,聽不出寫什麼,或太刁僑扭擰,就有點可惜。通常找我填詞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很有內涵啦!(笑)不會期望我寫到一些前輩級詞人的作品,譬如佛偈。他們找我,一定是相信我可以寫出某一類型的東西,我要為這一點負責。

O:至於寫給The Hertz的《So Deep!》,對我來說不是講一份歌詞要有幾深或幾淺,而是寫歌詞應該以符合歌曲來做好與不好的標準。如果在《收聲多謝》的旋律寫了《某種老朋友》的歌詞,不會覺得好。歌詞的深度不是唯一的標準。

而且我盡量配合歌手風格。例如當時我連女團成員有誰都不知道,但寫《Call My Name!》時,大概預計女團風格,盡量feminine些,又有點powerful,也不會一開始就寫深奧的題材。

Oscar喜歡以文字鋪陳故事,試過不同曲風,近日獲頒「CASH最廣泛演出金帆獎個人最多新作品演出獎—作詞家」。
Oscar喜歡以文字鋪陳故事,試過不同曲風,近日獲頒「CASH最廣泛演出金帆獎個人最多新作品演出獎—作詞家」。

九十後詞人入行際遇

明:鍾說有讀過歌詞班,Oscar在電台也填詞,你們覺得年輕人是否多了機會入行?

鍾:歌詞班有不少人入行,但每個人的方法都不同。譬如你的朋友陳智霖⋯⋯

O:他本身任職英皇,認識了羅力威,開始寫他的歌。這陣子也有新作品《旋轉髮廊》。

鍾:另一個是雷暐樂。他參加「埋班作樂」計劃,寫了鍾舒漫和鍾舒祺的《未夠癲》。他參加這些計劃,累積起來,便有人見到他,他還寫了馮允謙的《因愛之罪名》。還有王樂儀,是歌詞班大師姐!還有林雪平,因為SENZA A Cappella是浸大的同學仔,他幫他們填詞。

O:我覺得這一代人,有很多不同機會去寫歌詞,剛才所說的活動都推動了很多人。只要做得好便會有人找你填詞。

鍾:真的不難。雖說我因為認識陳凱詠,但我第一首寫的歌是《花姐ERROR遊》主題曲《殺死我的經理人》。當時我在網上post了和朋友創作的歌詞,被CMgroovy見到,問我好冇一齊寫這首。其實永遠沒人會知道你post的作品,可能太簡單太業餘,但其實會被看到,不能排除這些可能性。

O:我是寫demo出身。我幫中學朋友填demo,是女唱作人,她的師姐就是小彤(賴映彤),認識了她,自此分派了Zpecial和C AllStar給我填。但我之前也寫了她的很多demo。我們可以講一講,本身DJ身份上會認識到其他音樂人⋯⋯像你被CM看到⋯⋯

鍾:不是呀,那是我入行做DJ之前的事。

O:我填demo當時還在讀大學。但後續的發展,做電台是有點幫助的。

鍾:是的,可能讀到這次專訪的人會想:唓~你兩個都是電台DJ!但不關事。我以前寫很多洪嘉豪的demo,他還未出道。他出道後都沒有找我寫歌詞!跟他絕交了一年!(明:最近寫了《污糟兒》)就friend返喇!

O:常常有些聲音說,因為任職電台才會有這麼多人找我寫歌詞。一來入行前我已經有嘗試啦,我也不排除有幫助。二來,人際網絡都是一種能力來的。太多人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其實沒有考慮到自己人際網絡建構力。

鍾說性格言行搞笑可愛,擅寫快歌的她,筆下的詞都有份古靈精怪和跳脫。
鍾說性格言行搞笑可愛,擅寫快歌的她,筆下的詞都有份古靈精怪和跳脫。

處女座與人馬座

明:那麼在電台做DJ播歌,換成填詞人身份,對音樂的想法有沒有什麼影響或改變?

O:我是很幸運地,從小到大都喜歡聽廣東歌,多過其他音樂,尤其很K的歌。所以實際上寫起來和我聽歌的品味不是很大分別。但是呢,我寫極都寫不到一些很hooky的東西,到現在仍練習。你都有的,例如《收聲多謝》,或者「天生魅力怪奇」(《天生二品》)都好hooky。我要好夾硬囉,可能像「Call Call Call Call Call Collar」(《Call My Name!》)。

鍾:《膠on!》都hooky呀!

O:就是要出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感覺,不是隨手就拈起一句「限時動態定時直播」(《隔離》)。好勁呀,把日常生活的事物放進歌詞,是我一直學習的。我以前寫歌詞前,聽音樂都沒特別為意的。

鍾:我覺得首歌要入耳。以前電台夜晚做music show時播廣東歌,當時想,在沒有MV的前提之下,仍覺得好聽或順耳的歌,是因為什麼元素。我喜歡播Hip hop,裏面有很多故事,他們講得很快,但快之餘,都會找到punchline,令你記低這首歌。這是我很想學習的,嘗試找些字眼令人記得。

但有時呢,我不想用一些太極端的方法。因為我的監製很自由奔放。陳凱詠《虛擬人與我》裏面有句「是個感覺MK/或始終也不羈的人」,本來我是搞笑地問監製,點知佢話好正。這也是我不會批評他(Oscar)填詞的原因,因為你唔知人哋個腦諗緊咩。這是雙面刃,某程度我知道哪些字令人記得,無論笑又好,真的喜歡又好。第二是令我知道要經大腦,想清楚才說出來。當然因為歌手是陳凱詠,可以食得住呢啲字。

明:這都是歌手的特質,就是剛才說到的集體創作吧。

鍾:對呀!有些歌手比較平面,鍾意某一類型,可能較靜態的歌,內容比較哲學性、生活化,但有些歌手不介意搲晒出來俾你睇。陳凱詠是這一類人,食到一些比較古怪的字。

O:這也是很符合填詞人的特色。你本身很願意寫這些。我寫得理性一點。

鍾:我是比較自由。

明:鍾說是自由奔放的人馬座。

O:而我是處女座。如果我寫了「感覺MK的人」,但不喜歡的話,會很糾結,一定要改!可能我太介意,如果網上有一個人評論這句不好,我會耿耿於懷。

鍾:是啊,他不敢看評論的!讚的都不敢看,因為他怕讚美後有個回覆是鬧。我會看comment的,因為回到punchline方面,起碼聽眾記得某一點,好過沒人聽過,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啦,但有討論都好。我比較擅長節拍感強的音樂,如果太深奧的歌詞就不太合適。

O:你這點好勁,寫的都很punchy。寫快歌有個難度,要符合發音上似不似一首快歌,很需要音感。像「收聲多謝」這四個字本身在音感上已經很attacking。

鍾:我們的思考方式不同。你比較從文字出發,我是音感出發。因為我文學根底比較薄弱。

O:我都沒修讀文學㗎。我覺得和星座有點關係,我比較難自由放任地寫⋯⋯(笑)

鍾:《特倫斯夢遊仙境》呢,我曾問過你,副歌可以好hooky,為何放這麼多故事?你說和歌手討論完之後,認為豐富想像和故事的畫面比較重要。

O:「某歌手」,好似好生疏咁!(笑)是的,我常常想寫出讓人聽到首歌便進入到一個畫面裏。其實我寫過一個版本給某歌手,但他最後揀了這個。

鍾:所以relate返星座都好啱,因為他們同月同日出世!(大笑)

+4

100%的價值觀 希望與憎恨

明:雖然是集體創作,那麼詞作裏面有多少是你們的想法?

O:基本上100%是我的想法。如果我不認同某些價值觀,便不會寫。我寫過SoulJase的一首歌叫《安眠詩》,他本身的概念是想寫一個關於自殺都好、可以解決的故事,但我不認同,不是我想表達的。我便問他,可否不是自殺都好,而是人有時需要一些放棄或沉淪的空間,但都要爬返起身。透過大家的溝通,達成共識,寫出來的都是我們。

鍾:我也是100%是我同意的東西,而不是100%的我放進歌裏。因為填詞出發點都是適不適合那個歌手或團隊,而我用100%的方法去完成。但我的100%不是全部都出到街的。有次試過同一首歌,寫了六個故仔,最後公司覺得不太好,找了另一個人寫。其實是尊重的,起碼對方跟你說不想這樣。

O:尊重但好嬲囉。

鍾:對方都尊重我的,我都接受。有試過更加差,寫兩個故仔,過幾個月首歌出街,是另一個人寫,但沒和我講過。

O:我試過對方直接對我說,這份歌詞會找兩個人寫,看看誰寫得較好才選。都是不尊重,但他事前講出來。我最後就選擇不寫了。

明:那麼可以分享一下有什麼是你們很重視的價值觀,或是核心,藉着歌詞讓人聽到?

鍾:(笑)我發放了很多憎恨⋯⋯

O:咦,我覺得有趣喎。你說你的歌詞很多憎恨,但你個人有希望一點。我就調轉,我的歌詞發放很多希望,但我個人比較充滿怨氣一點。(笑)我會多點不滿,對世界多點控訴。世界有很多不好,但是的確有希望,沒有衝突的。

鍾:是的。你會想遠一步。

O:我這幾年最想講的,是一個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價值觀。現在的信念傳承,是有意義的。我寫了陳健安的《重生》、林奕匡的《解答》,還有per se的《杜松樹之鳥》,這幾隻歌都是接近這個很核心的價值觀。因為很多人覺得現在漫無目的,一切都很差,我們做什麼都沒有用,在任何情況都是。但對我來說,不是完全沒用,可以對之後的人有用,或者對你身邊的人有用。即使一個人好小的力量都可以提供給別人。

鍾:我以前是比較多憎恨的人,所以我會寫陳凱詠的《收聲多謝》和《講》,胡鴻鈞的《整親》,比較討厭這個世界,針對一些人去講。但是今年,我現在直情是發放愛的大使!《再見止痛藥》呀⋯⋯(O齊聲:《生命中的美好再會》!)

還有《閃念》那些歌。我學懂寛恕自己,放過那些討厭的東西。因為你憎一樣嘢,還要透過別人的口講出來,那段期間自己都很痛苦,所以就算啦。

O:我跟你不同,我是不想放過那些討厭的人,想改變他們,所以我先至寫歌詞。

鍾:現在我寫的都是輕鬆的作品。因為我覺得嬲人,自己都輸咗。嬲的過程中,身體會發放一些不好的自由基(Free radicals),令身體有病。我就覺得會蝕咗俾佢,唔好喇,都係開心啲。

O:我近年都調整了這個很容易嬲的心態。變相覺得可憐那些人,很蠢,很慘,從而調整心態。難得可以用音樂這個媒體去講,寫首歌想去糾正,有些價值觀是不對的。未必是一個人,可能是一類羣眾。例如Anson Lo《EGO》,就是那羣在網絡上不負責任說話的人。很多人高呼做自己,但又不讓別人做自己,便去攻擊。某程度是在他(Anson Lo)身上發生,我再抽出彼此認同的價值觀來寫。

Oscar(左)和鍾說首次受訪對談,二人填詞習慣和風格喜好都不相似,當中交流甚為有趣。
Oscar(左)和鍾說首次受訪對談,二人填詞習慣和風格喜好都不相似,當中交流甚為有趣。

此時此地的香港音樂

明:的確,歌詞或流行曲作為載體可以廣泛傳播很多訊息。對於這種傳播力,你們有沒有感到什麼責任?

鍾:我希望可以製作二〇二二年當下的音樂出來。有時候一首歌會hit或者被人聽到,可能是有少少公式,但是有沒有歌手肯和你一起無視這個公式呢?去做一些現在的人喜歡聽的音樂,而不是hit過、可以再hit的。這可能是我小小的使命感。即是為何後生仔會聽BLACKPINK,去聽英文歌,聽Nicki Minaj,都不聽香港的快歌呢?在香港生活的人,為何不喜歡香港音樂?會不會覺得香港音樂和世界接不到軌?可否令香港人都聽返香港歌呢?我會不停思考。

O:但我覺得可以保持地區的風格都幾好。和世界接軌是很有趣的,是接軌抑或跟世界潮流,甚至行慢一兩步,便被人覺得是跟從他人。做到高質素的K歌,都是某種香港風格。台灣和日本的音樂都一直自行孕育,不斷成長。

鍾:地區風格當然重要,像二十個人裏面,有十八個已經做出好好的香港音樂,那可否有兩個人試着做不同的東西呢?你提到台灣,像金曲獎,分開了原住民語、客語、外語和華語等類型,可以包容不同音樂。所以某程度,可能香港會不會有兩個人肯這樣玩呢?我便想和他們試着玩玩。

O:至於我是想大家接收到歌詞中的message,一是希望的訊息,二是想大家聽完之後情緒有好轉便好。尤其近年很多歌手找我寫一些逃離現實的歌,都幾好,在某個stream的歌我會寫一些很理性、批判的,另一種是像《特倫斯夢遊仙境》、《創作者的派對》,帶到大家逃離現實三、四分鐘都好。

明:看來你們填詞都是樂在其中,覺得最好玩的是什麼?或者有什麼新嘗試想玩?

鍾:最好玩是在夾縫中生存。因為廣東話有一定的規限,在旋律上如何能夠在這些規限裏寫到令人聽得明的故事,而且有些共鳴,這點很好玩。

O:我覺得填詞好像玩緊俄羅斯方塊。能夠佮佮有句句子寫好,然後全行消失掉。

鍾+明:好恐怖呢,處女座⋯⋯

O:真的好爽!你不明白,那些詞語放在一起正好湊成完整句子,又fit in到那個旋律,是一件很爽的事!但填詞最享受,當然是寫好後,未得到任何評論前,自己望住份歌詞,完成了的感覺。

鍾:要到歌手唱出來,我才開心。而且我喜歡放些密碼在歌詞內,一定要這個歌手唱才可以的東西。因為是源自他的密碼。但我不是喜歡解釋的人,所以我不會解讀,有種尷尬的感覺,但如果歌迷聽到,找到和這個歌手之間聯繫的文字,我就會好開心。現在很多中學生年輕人都喜歡開instagram專頁研究廣東歌歌詞,都寫得好好。

明:近年真的愈來愈多歌詞的討論研究,是否坊間說的廣東歌復興?

鍾:嘩,我沒資格講呀。因為不知什麼才是「復興」,或者「興」是指什麼情況。對我來說,現在是好美麗的景像。所有聲音、不同類型的音樂,都會有支持者。

O:對我來說,復興是多咗人聽,但我覺得廣東歌一路以來都好好,我成長的階段都不乏好作品。例如Serrini都十幾年,我大學時聽,可以講我細細個就聽Serrini!她也是近幾年突然暴走式被人認識。她的質素當然隨年月進步,但一開始已經好,還記得第一隻碟的第一track便很任性。

鍾:接下來我想寫多些好聽的快歌。我覺得快歌太少了。

最近合作得較多的人,是Kiri T。我覺得香港有很多音樂基礎很好的人,但因為不是唱廣東歌,大家的耳仔聽不到,便認為香港沒有這類型的音樂。這和入耳有關,不是個個都聽英文歌。像Gareth. T一首《勁浪漫超溫馨》就全香港會聽歌的人都幾乎識他。

我希望這些優秀的、很有個人特色的音樂人,都嘗試做廣東歌,我也很想和他們合作。我完成了Kiri T的歌後,是很開心的!未必真的是大眾都喜歡的歌,但至少我說服到自己和團隊,這個人唱廣東話是會有聽眾鍾意,他們會知道在香港有人做這類音樂是很好。

O:我的想法都好接近,是如果在填詞上可以幫到手,拉近大眾對indie和主流的所謂分界就好。有時stereotype框架是自己給自己,觀眾和歌手都有。如果寫歌詞,可以為一些好mass的人,走得偏鋒一點,做些特別的東西,同時又能夠為indie寫些貼近主流的作品,我會很高興。這樣使兩邊的fans羣眾能夠互相認識對方。陳健安都是很好的例子,他是C AllStar一員,pop的,但是他做solo時,會有幾首偏鋒的,如《惡夢經》。或者Phil(林奕匡)去年專輯《沉思者》玩多了樂器,題材也更深入,令更多聽眾觀察到他不只是純粹正能量。調返轉,有獨立音樂人找我填詞,例如The Hertz的《So Deep!》想玩女團曲風。這些在歌詞上都的確幫到手。

明:最後不如你們各自選一首喜歡的對方的填詞作品。

O:不如你估吓,你一定估到,剛才都有講過幾次。

鍾:《收聲多謝》?

O:對!我真的好鍾意這首歌,可能是我舊年最鍾意的歌。因為真的很punchy,很有語氣,有態度和力量,歌詞唱出來像跟你說話,但又十分groovy。而且用的字是我從來不會想到的。尤其有些單音位,通常單音又有動作的畫面,是很難的,但那句「你無理智 收」那一下「收」是很爽的!「獅吼功飄移」我都沒想到。又譬如另一首《天生二品》,我就不會想到「I just wanna打邊爐」囉!我諗一個鐘應該都諗唔到。如果是今年你的作品,便是《污糟兒》,可能因為這兩個歌手我都熟,大概知道個格係點,當你寫得出來,成件事就好正。

鍾:我揀你的是黎曉陽的《怕》。

O:居然?意外呀。

鍾:我覺得你和黎曉陽的感覺好夾,當時黎曉陽給人的形象是溫文爾雅。我覺得《怕》就是一個眼鏡男的自白。好真誠,掏個心出來去和聽眾說話。而且你習慣作品用一些很高深的哲學術語,或者基於一本書出發,但是《怕》是基於一個人出發,內容好人性化。《廢學》我都好鍾意。

O:《廢學》對我來講是個很大的挑戰。因為很意識流,沒有邏輯,在廳裏空想這裏有什麼那邊又如何。

鍾:我好欣賞《廢學》,因為寫中了我這些好廢的人在屋企的感覺(大笑)講唔出啲咩大道理,但覺得最後這個人會有一番作為的。我就覺得,嗯嗯,感同身受!這兩首比較是和聽眾直接講,是一個人的狀態,多過一個故事。

PROFILE

李文曦(Oscar),畢業於香港理工大學語言學系,現時身兼DJ及填詞人。曾為多位本地歌手如陳奕迅、MIRROR、C AllStar、林奕匡等填詞。著有《想像.記憶.集合體──關於我聽的、我寫的本地音樂作品》等。

鍾雪瑩(鍾說),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傳理系,曾任電台DJ,現時身兼多職,包括演員、填詞人。合作歌手包括陳凱詠、胡鴻鈞、洪嘉豪、per se等。曾參演《殺出個黃昏》、《媽媽的神奇小子》、《狂舞派3》及《深宵閃避球》等電影,以及多部MV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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