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熱的天氣教人分外想念「水」,除了喝到的水,還有看到和觸得到的水。可是香港城中只有冷氣機滴出來的水而缺乏大自然的流水,除了下雨,但雨天並非時常討好。
不會游泳,不熟悉水性甚少去海灘曬日光浴的我卻很喜歡看水,看靜靜溫婉的河水是每個旅程必有的路經。我的旅行方式有一樣跟松浦彌太郎相似,就是反覆去自己喜歡的地方,去過幾次便開始掌握到那地方中自己喜歡的地區或地標,又是一去再去或這次去不成,記下來成為下次出發的理由。穿越城市的河流,往往就是我回去的源頭。
在城裏的河川是很可親的,它們沒大海的波濤洶湧,只是涓涓細流,大河上有大小船隻往來,運貨運人,徐徐而行,端的就只有護送的責任。身為旅人,未必精通語文,也不熱中「遊船河」,最經濟實惠又自由自主的就是沿着河岸散步,右岸看倦了便走上最就近的步行橋,走走停停,遠眺近觀上游下游兩岸風光,和橋上人景。然後落腳左岸,發現已經轉了一個景觀氛圍。
不久前在我喜歡的城市東京探訪過兩條河,雖然只是滾滾長河的其中一部分,但既然緣份驅使我看到美麗的景緻,哪怕只是驚鴻一瞥,也就夠了。自從數年前看過一齣編、導、演俱佳的日劇《最高的離婚》之後,我便對主角居住的地區目黑產生了一份親切感,其實與其說是親切感不如承認是好奇,那些人物出入的地方是否真有存在?或是希望得到與瑛太踏着同一段路的刺激?我也搞不清楚是哪種心理。總之每次造訪東京都必去逛逛,去之前亦無做什麼資料搜集,就交給直覺帶路,跳上山手線。當然一定會遇上目黑川這個地標,見到水已經開心,站橋墩一直看,波光灩灩,涼風習習足以令人流連忘返。過了不知多久才抬腿走到階梯下的河邊,再近一點聽到淙淙水響,更是忘形,索性坐在木凳上放空,享受大自然的色、香、味、真、善、美。多得劇集引路,我亦未至於地毯式去辨認劇中人出沒的正確位置,知道就在附近不更羅曼蒂克嗎?
某日登上目黑新橋放眼四望,天空高闊,橋上幾乎沒有遊人,橋下流水盛載着一團落花,緩緩而去,有少年騎腳踏車在河畔趕路,背後的球棒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美哉美哉。
另一天朋友帶我逛墨田區,那兒是隅田川流域,當然不會錯過,我們帶同早餐去河邊吃,雖然不過是麵包和咖啡,但晴空塔就在對岸,秀色可餐。隅田河流經東京八大區域,自江戶時代開始已是城中重要輸送通道,河上大小新舊有數十條橋樑,有心有力的話可以做個隅田川上橋的歷史研究。河的周邊各有特色的城市風貌,造成當地人外來客不斷來發掘新鮮舊物的藉口,而我愛看河,除了它們比較親民,貼近日常生活,還有喜歡它們安靜的活力,暗暗的流動,遠看近看都好看,有能力的話,我希望能置家在看到河的地方,在沒有這運氣之前,便租住一兩晚有河景的旅館或天天去河邊走走,呼吸新鮮空氣,看天看水看樹看船。
前年巴黎塞納河氾濫,我剛巧路過,也去看看美麗的它變成怎樣?原來一條發大水的河還真的有點像一個水腫得厲害的人,整個膨脹了,面目模糊的,我見猶憐,也不忍為它拍照。但每回上街,只要經過都停下腳步看看消腫了多少。有一天水真的退了,河堤散步道再露面,有兩個人已經坐在石板長凳上談心,我看見了心中也想要不是沒空,我也要下去走走呢……
歐洲的河是冷豔的,亞洲的河是曼妙的,看來我留在亞洲的日子還是會最多,所以仍有很多機會看曼妙的水流,和它四周的美好。每年七月最後一個周末,隅田川都有花火大會,今年來不及了,但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要坐在一個住宅的陽台上,喝着清酒,看散落河水絢爛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