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了好好歹歹的2017,元旦日神清氣爽地自然醒,你有嗎?那真好。新年伊始,社交平台上充斥很多抒發,回顧、展望什麼的好像這個跨年大家感觸特別多,對年節沒感覺的我,只知壽命又少了一年,旅程又過了一站而已。
聖誕前去看了老朋友Tin Tin展覽,是的那個漫畫人物。為了他曾是我們的牀邊書和青春期的好朋友。人生如驛旅這個概念,泰半也是在讀這系列漫畫時開始植根在心中的,但那時應該只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如丁丁般時常周遊列國,驚險刺激。而且讀的是英譯本,同一個故事翻來覆去看完又看,明明一知半解的英文看到最後也好像懂了,一些片語自自然然地存在記憶中,偶爾遇到外籍人士跟我攀談,竟會在檔案中翻出來用。那是個仍有很多英國人住在香港的時代,我中學的英文老師就是一位英國太太,課餘輔導我們演說技巧,有一年挑了我去參加比賽,約我到她白建時道的家去特訓,訪老師寓前一個晚上我閱讀了一整本丁丁來惡補,也不知道補了什麼,總覺得安心些。
我和丁丁相識於學校圖書角,一般連環圖多是短短的簡單的,字也不多,例如我更早認識的史諾比,但一個叫Tin Tin (我很後來才知道他中文名叫丁丁,起初只管叫他天天)的洋小子的歷奇故事竟教人一讀難忘,再讀上癮。他和他的小狗(中譯小白?雪兒?還是什麼?)縱橫七海,逢凶化吉的遭遇,打開我對世界的好奇,先是對歐洲的嚮往,後來是對永遠在旅途上的幻想。
課外閱讀無意中也帶來一些成長中的感悟:噢,原來美國人和歐洲人有這種文化和語言表達上的異同,藝術家風格亦各有特色,創作有很多形式……。也有偶遇,或許是受到丁丁的冒險精神影響,少女時代的我的確較現在大膽,總是橫衝直撞可幸沒遇上過壞人。學生哥的娛樂不外逛書店、文具店、唱片店,偶爾看齣戲,叛逆期有家不愛歸,寧願呆在公園看書,鄰近學校的是維園。總有一個女同學願意作伴幹這幹那或一起發呆;有一對上了年紀的銀髮男女,常常跟我們差不多時間坐公園椅上自攜麵包餵鳥。久了見面熟便開始搭訕,告訴我他們來自英國,兒女在祖家失業,他們回去也沒地方住。一次興起請我們到他們百德新街的家吃下午茶,我們竟又答應。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踏足陌生人的住處,進了門才醒覺自己會不會太魯莽,唯有兩個人緊貼着大家,盡量靠近門坐,二對二應該還應付得來吧?我跟女同學互打眼色,將丁丁漫畫從書包裏拿出來放桌子上,以為可當護身符用嗎?不知道誰是誰的小白?現在想起來才覺自己傻得交關,但當年的確天真。
都說世上好人比壞人多,我們遇到的實在只是兩個寂寞的異鄉人,善意的請我們喝茶吃餅乾,找人陪他們聊聊天。坐在四周堆滿英文報章雜誌的房間,我帶着從圖書中讀來的丁丁式警惕和應對方法胡混過去。所以多年後第一次歐遊,首先就要去朝Tin Tin的聖,恍似去還神。
伴我長大的圖書世界裏的動物我照單全收而且視若至親,丁丁的Snowy、查理布朗的史諾比、大雄的機械貓叮噹、忘了是誰的加菲貓等都甚可愛可親,但現實生活就真的恕難奉陪了,只有在字裏圖間,小毛物才可免卻一切繁文縟節,老病生死,能夠穿過槍林彈雨,上天下海渡沙漠,這種幸福,人間是沒法享有的。 獨來獨往的旅程,還是沒有牽絆的好,遇到什麼都一人擔當,無後顧之憂。在新展開的一年,前路依舊茫茫,但願能以Tin Tin的積極樂觀態度,Snowy 的腳步,減少行李,愈走愈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