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周文化

何秀萍專欄:記憶路軌

“Gonna set my heart at ease
Gonna make a sentimental journey
To renew old memories

Got my bag, got my reservation
Spent each dime I could afford
Like a child in wild anticipation
Long to hear that “All aboard”

Seven, that’s the time we leave, at seven
I’ll be waitin’ up for heaven
Countin’ every mile of railroad track
That takes me back

Never thought my heart could be so ‘yearny’
Why did I decide to roam?
Gotta take that sentimental journey
Sentimental journey home,

Sentimental journey! “

在我們的記憶深處,總有一條長長的路軌,哪怕是喜樂還是哀傷,終究也是充滿感情的。前面的一段英文是一闋歌詞,歌名是《Sentimental Journey 》, 這老歌很多人唱過,我第一次聽時是桃麗絲黛Doris Day的版本,那年演了一個舞台劇《好風如水》,開排前導演先傳來以上歌詞和歌曲連結,叫我將歌做個中譯本。我從三藩市回來排戲,跟同台演出並演唱 《Sentimental Journey》的潘迪華姐姐首次碰面,到今年她的回憶錄出版了,03至17,轉瞬十四年,中間經過多少感性旅程?

小時候坐火車和遠行之間是有一個「=」的。黑白電影裏的人拿着大箱小包,揮別親友,火車離開月台主人公離鄉別井,坐在車廂中看窗外風景倏倏飄過,日轉夜夜轉日然後就到了車水馬龍的大城市,展開新生活。總之,鐵路和長長的火車給我的印象是會將人從A帶到B,而B點往往是充滿新奇和未知的。除了這個原因,我的坐火車情意結還來自火車站的淡淡離愁,聚散匆匆的氣氛、汽笛聲音和行進時的轟隆轟隆、在幌動中的睡睡醒醒和不同國家的車廂快餐,而且,它是我乘搭飛機外遊之前的第一種帶我踏上旅途的交通工具。那些年我們在尖沙咀火車站登車,直達羅湖-過深圳-抵廣州,回廣東去度假。

然後就開始探索歐洲大陸和東瀛,乘飛機着陸後再轉鐵路往來各城市,瀏覽沿路風光。窮學生在國外盡可能多看,錢沒多時間卻不少於是專挑夜車坐,省回旅館租金但有時會賠上睡眠……記得有一回乘夜班車從巴黎去巴塞隆拿,買的是四人房的臥鋪火車票,一進車卡看到都是獨自上路的女性頓時安了大半心,誰料有兩位西班牙女同胞他鄉遇故知般一拍即合,火車行駛多久她們便聊多久,而且你知道西班牙語的頻率和音調,兩位西姐噪門大開吧啦吧啦,我全程恍似置身艾慕杜華電影的場景中,飾演一件道具。第四位乘客好像來自北歐,聽聽不對路已經拉門遁逃,可能也找鄉里投靠去。那是我第一次在旅途上覺得有些錢不能省,下次買夜卧票一定要買雙人套間。

耳根得不到清淨的情況,在日本就不會發生。除了日人多自律,也因我未有那種時間和金錢的餘裕去進行環日火車遊,加上多是乘以快見稱的新幹線故此花在鐵路上的時間不算長,只足夠享受車廂內的整潔清幽、窗外的山光水色。最遠一次也不過用三小時從京都往博多,乘那程日間車遇上一班夏季旅行的初中生,由老師領導,青春期少年在我和旅伴左近嬉笑玩鬧但也適可而止,老師看出我們是外國人,竟着學生來跟我們聊天練習英語會話,兩個姨姨不忍冷對這些轉聲中的少年、滿臉豆豆的少女,便來者不拒直至他們用光所懂得的詞彙,到後來索性不用語言溝通,改為玩紙牌了,博多轉眼就到。

現代人分秒必爭至去旅行散心也行程緊密,追追趕趕着車船飛機;急急到景點打咭宣布到此一遊。當然現在的火車票也不便宜,但免卻預早到機場辦登機手續,等行李的時間和厭煩,就是便宜。而且我喜歡坐火車的「落地」感,同卡共濟的互動,有些非繁忙時段更可以享用更多空間因乘客稀疏。

這歷史悠久的交通工具,它的出發和抵埗兩個所在就是火車站的月台,乘客集中的地方就是火車站,經年累月收集了很多故事。火車總站都是一個城市的地標,不輕易搬遷。古舊的建築代表了一個地方的歷史痕迹,有遠見的營運者只會保育不會摧毀。機場未必是但火車站很多都成為一個名勝,一個讓外來人對這落腳地留下最初印象的地方,所以到了外地,有事沒事我喜歡到火車站蹓躂,看看人家的重聚與別離,在還有使用舊火車的站台想起很多電影的經典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