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在香港中文大學唸歷史學博士時，便以二戰責任為論文的題目，希望能補回歷史叙事遺缺的板塊。後來我到柏林搜集論文資料，接觸過幾位二戰時的要人的後代，其中一位是納粹德國裝備部部長阿爾貝特‧施佩爾的長子施米特。跟他做過幾次訪談後，他不經意透露他父親和希特勒最後一次會面中不為人知的一段對話。對話跟猶太人有關，1981年8 月，臨終時的施佩爾透露給施米特。

事件發生於1945年3月15日，當天被蘇聯軍隊圍困在柏林的希特勒於總理府地下室召開了最後一次高層會議，施佩爾出席了會議。

身為裝備部部長，施佩爾的主要職能是管理帝國經濟，調配人力物力生產作戰物資，在這過程中，施佩爾零零星星接觸那些從集中營中挑選出來到兵工廠強制工作的猶太人，逐漸瞭解納粹屠殺猶太人的全貌。

秘密警察頭子希姆萊、空軍司令戈林、陸軍總參謀長克萊勃斯上將也出席了會議，施佩爾坐在希姆萊左邊。會議主要討論留在柏林抵抗蘇軍，還是轉移到阿爾卑斯山。

希特勒臉色蒼白面容浮腫，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結結巴巴，衣領上沾着菜餚的污漬。不過當他說死也不會離開柏林時，語氣卻斬釘截鐵。討論結束後，出席者輪流和希特勒告別。戈林說要到南德去，因為有重要軍務，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要逃跑了，只有希特勒不知道，還再三叮囑戈林重整南德的空防系統。

施佩爾最後一個跟希特勒告別，他跟希特勒握手說了聲保重後就轉身離開，但走了幾步後，他停住腳步轉頭問道:「我的元首，為什麼要屠殺猶太人?」

口裏唸唸有詞，正跟侍衞官羅切斯.密施講話的希特勒突然停了下來，盯着施佩爾，這個時間大概只持續了幾秒鐘，施佩爾後來告訴他的兒子說這是他一輩子最漫長的一刻，因為他擔心觸怒希特勒，而被扣押，甚至被槍決。

「我要把上帝逼出來，」希特勒有氣無力地答了一句。

「可是沒有上帝。」希特勒的右手抽搐了一下，然後轉頭繼續跟密施講話，不再理會施佩爾。二戰結束後，施佩爾以戰犯身份被押上了審判席，判刑二十年。出獄後，他寫了回憶錄《第三帝國內幕》，書的末尾記錄了他跟希特勒的最後一次談話，其中唯獨漏掉了這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