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朱漢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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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漢强
再見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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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人造衛星

某個星光燦爛夜,我目睹人造衛星,從天的一邊畫到另一邊,很驚喜。我說的不是在世界某個荒野角落的星空奇遇,而是我們香港的西貢萬宜西庫。多少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那漫天星海烙下的震撼。

奈何星空不再,這不是星空消失了,而是遭光害所蒙蔽。

二○○八年夏至夜,我推動了香港第一次大型的城市熄燈行動,維港兩岸地標建築燈光暫歇的一剎,星星一一探頭出來。在天文愛好者的鏡頭下,人馬、天蠍、處女 、天秤、烏鴉、巨爵、天狼七個星座華麗登場。

翌年的「國際天文年」,我服務的機構與星空保育團體合作舉辦規模更大的關燈盛會,我們在尖沙嘴星光大道架起六十座天文望遠鏡,想為地上的人們與天上的繁星連線,奈何老天不給面子,在兩者之間披上厚厚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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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愈光等同愈繁榮的故事說得太響亮,大家從不質疑東方之珠是顆高耗能的大燈泡,令人目盲,也蔽閉星空。當年我們與星空保育團體到政府部門請願及會晤,未能成功倡議當局設置星空保育區,但總算爭取到二○一○年在萬宜水庫西壩設立首個天文公園。

要守護星空,即使只是一小片,也從不容易。

讀台灣剛出版的《守住角落的人》,其中一則記述劉志安的故事——他是推動合歡山獲得認證,成為台灣第一座、亞洲第三座暗空公園的「素人」。

合歡山暗空公園不是社區公園仔的規模,它的面積達1,400公頃,有四個台北市那麼大。換成香港人理解的說法,就是超過七十個維園,或者整個大帽山郊野公園的概念。

劉志安是個高中畢業學歷的助理業務經理,他不是專家學者,但從小在基隆推門便可抬望星空的記憶,在心中埋下保育星空的種子。二○一二年,合歡山觀星聖地鳶峰停車場豎起了一個LED電子看板,發出「遇星殺星」般的強光,激起劉志安發願成立「台灣星空守護聯盟」。他不是倡議「觀星大晒」,反而「希望民眾和政府要有光害防治的觀念,該設路燈的地方當然要設,但燈光必須往下照,暗空不暗地……」最後,政府為電子看板裝置開關,讓觀星族自主關燈。

這次小小的成功鼓舞了劉志安。談到光污染防治,政府總會搬出大堆安全顧慮,民宿業者則擔心熄燈趕客,全部都需要顛覆一下腦瓜子。而日本岡山縣井原市美星町,就給劉志安帶來啟發。

一九八○年代日本推動一鄉一特色的地區經濟,但美星町既無溫泉又無特產或景點,只是掛滿星星的夜空。居民一轉念,決定自訂光污染防治公約,規定家家戶戶的燈具都要做到阻擋光源外溢的效果。於是,「星空的故鄉」誕生了,去年更獲「國際暗天協會」(IDA) 指定為「星空世界遺產」。

二○一四年,劉志安遊說民宿業者組成清境觀光協會,指清境和合歡山早已是台灣、香港、新加坡觀星族的「夜店」,有香港人因壯麗星海而感動落淚。劉認為「被一片星空療癒」的該不限於愛星人,應該要推而廣之至其他觀光客,而只要客人因此多住一晚,業者就不愁沒生意。經過幾年耕耘,觀星遊大賣,地方政府對星空保育也從觀望轉為堅定支持。

別以為只要挑一個渺無人煙處隨便豎個牌子,便可成立暗空公園。國際暗空協會審批的精神,是要讓一個容易前往、卻飽受光害肆虐之地「復原」,才算符合要求。也因此,清境當地的官、商、民、學共同簽訂公約,政府為路燈全部加上燈罩,百多家民宿更須按年改善燈具,民宿業者、國小和國中學生學習基本天文課程……。

合歡山的例子當然無法照搬香港。我很難用商業社會資產負債表的邏輯,去告訴你失去星空的利害關係;同樣,我也很難說明要是藍天不再,我們會失去什麼,又或者維港被填滿又何干?沒看過銀河和漫天星宿的人,實在很難感受到繁星點點的蒼穹有什麼懾人力量。那樣的原始、那樣的引人遐想。

又或者如書中所言,「看不到星空的人並不知道他們需要一片星空。」

保留半片暗空靜土,留一個機會給香港人與星空相會,過分嗎?

也藉此文告別在光污染議題上奮戰的同事劉兆朗 (Edmond),祝你在另一個環保舞台上繼續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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