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奧運落幕了,除了記取香港奪得一金二銀三銅的亢奮和力量,我還惦記着一些人、一些事。
記着的人,包括野老朝雄。別叫錯他「老嘢」—雖然他確實期待他日成為「老嘢」時,孩子們仍然記得他。
野老朝雄跟東京奧運會關係深厚,他設計了那個彷彿會動的會徽,以及讓得獎運動員站上去領受光榮的頒獎台。奧運競賽項目繁多,頒獎台一共要預備九十八座,野老朝雄有一個堅持:不要帶來用完即棄的垃圾。他聯同東京奧組委會,成功邀得日本各大超市和學校等一起發功,從二○一九年六月開始合力回收,得到的24.5噸塑膠,連同在「311大地震」臨時住宅中收集得來的鋁廢料,通通用作原材料,3D打印出充滿設計感的頒獎台。
對於野老朝雄,這些頒獎台還有另一重意義 —
「我希望五十年後,孩子們看到這頒獎台時會記起,『當年的大叔們已經盡力了,他們在二○二○東奧上做得很棒。』」
的確,我們今日的所為,都要有一種對得起未來世代的意識。我也忘不了今年派出兩名運動員參賽的圖瓦盧(Tuvalu)。說實在,打從二○○八年它在北京奧運首次現身,我便一直擔心這個小小島國何時最後一屆參賽—為什麼?
這個南太平洋島國面積之小,在全球倒數第四。它由九個環形珊瑚島羣成長長的一條,平均海拔高度不到兩米。圖瓦盧過去甚少遭受熱帶風暴侵襲,但近十多年來,來訪的颱風多又猛,摧毀了珊瑚礁這天然海浪屏障,而捲起兩米高的大浪更足以令舉國「水浸眼眉」。
二○○一年,圖瓦盧大聲疾呼「國將亡矣」,促請鄰國澳洲及新西蘭接收「環境難民」。然而,對一個人口不到12,000的小國來說,國人離散,意味着獨特語言和文化的消逝,是非不得已的無奈抉擇。
在圖瓦盧以西1,563公里,另一個太平洋島國吉里巴斯(Kiribati),也面對相似命運。在上屆里約奧運,吉里巴斯的舉重選手David Katoatau雖然試舉失敗,無緣三甲,卻隨即以充滿島國風情的獨特舞步,贏得滿場掌聲,抓住國際觀眾的眼球。
Katoatau看似歡樂的舞步背後,其實是滿滿的無力感。在極端天氣下,他為父母蓋的房子毁於一場颶風,他的國家被不住上升的水位嚴重侵蝕灘岸和內陸。家和國都危在旦夕,他只能用盡懂得的方法,透過電視直播吸引外界,竭力為同胞吶喊。
然而,就在本屆奧運期間,全球觀眾全情貫注競技場之際,舉世聞名的格陵蘭巨大冰蓋,在七月二十七日這一天間融掉八十五億噸,造成的水量足以淹沒相等於一百五十三個香港的面積。自今年六月初以來,這個冰蓋已經累計融冰超過一千億噸,加劇全球海平面持續上升。
緊接在奧運閉幕翌日,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 「地球體檢報告」,指出由於人類依賴化石燃料,全球氣溫現時已較工業革命前上升攝氏1.1度,將逐步逼近1.5度的「臨界點」。報告警告,極端氣候會愈見嚴重和頻繁,海平面將持續上升,全球人類會遭到致命熱浪、乾旱、洪水、颶風等災難夾擊。
我既關注太平洋島國還能出席多少次奧運,更憂心人類還可以辦多幾屆五環盛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