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shit comes learning.”
是生活的真理,是殘酷的現象,是生命的啟發,是烏雲的銀邊,是吃屎中有豆,是寓學習於中伏,是作者的曲筆。她叫Miriam Elia,笑得我。
當世界不好,想生活過得好些,口袋裏常備至少300克幽默,定時服用,可還魂鎮痛;就算世界還好,喜劇感常外敷內服,也可保健提神。想劑量重一點,另再加兩茶匙冷嘲,三顆尖酸,兩錢熱諷,刺激一下舌尖上的無奈,平衡一下神經上的皮質醇,眼中的火爆,也是一道心靈廿四味。
沒有最曲,祇有更曲。尤其英式的幽默,自有皇家級絕核。
“The jolly colourful illustrations will enable your child to smoothly internalize all of the debilitating middle class self-hatred”。 Elia出版的「屎甲蟲」(Dung Beetle learning)系列是兒童書,糖衣包裝的反智型毒舌奇詭讀物,政治絕對不正確,態度絕對冒犯,腦筋擺明急顛覆,戳破也揶揄社會僵化價值觀的虛偽,是奇觀變態賤格的家庭教育小讀本,怪營養人畜有害。
譬如,去藝術館。《We go to the gallery》,媽媽帶自己的小子女John和Susan去逛逛藝術館,想讓他們看看藝術品,英國近代藝術的展題是:The Death of Meaning。(這是什麼給兒童讀的書啊……)
Susan 問:「藝術美嗎?」
媽媽答:「不,美麗不重要。」
John看不明白。
媽媽說:「不明白很好。」(我笑到出腹肌)
然後他們看見一個兔子的展品。John說:「看,兔仔被劏成兩半啊!」Susan答:「我想牠是快樂的」,John問:「哪一半?」
邊睇邊笑到我hi hi。中產階級的偽品味和教育高地Elia瞄準直笑。作者一時自稱是「倫敦貧窮及無知學校」的首席教師,一時又變成「倫敦種族及性別歧視與恐同學校」的首席教師,合著的Erza Elia則是「討厭自己專家」。在同系的另一本作品,Miriam Elia簡介上說,他倆共同都採取一個嚴格政策,就是:”no contact with anyone that they disagree with”。這做法真好!
右邊的插畫是媽媽在家授課,黑板上寫着3+2=?
左邊的內文媽媽問”What is the answer?”
“5”, says Susan.
“Farcist!”says Mummy, “You are excluding the other numbers.”
把邏輯推到極端,用放大來貶低,Dung Beetle系列的《We learn at home》中,媽媽教她的子女「事實是白種男人發明的謊言,用來支配女人、同性戀和其他族裔的。」我獨醒之中有兩毫子憤世,化為力量教化小讀者認真真理,書中每頁紙底部都有生字可供精讀,讓小朋友可”repeat them at dinner parties to impress educated guests”,充分反諷怪獸扮嘢家長的傲慢缺憾。
Elia把書命名為Dung Beetle(屎殼郎),一種喜歡把動物的糞便推成球狀再吃下的昆蟲,除為了賤嘴過癮,貫徹”from shit comes learning”,更為了戲虐Penguin Books的Ladybird懷舊教育圖書系列。甲蟲vs屎殼郎,她刻意模仿人家的插圖風格和排板格式,二次創作得十分好玩絕核,viral熱賣,一時成為了風靡英國尖酸幽默脾胃的kidult satire。
你以為她在Kickstarter籌得五千英鎊,成功出版首1000本《We go to gallery》很美滿得戚吧?二次創作在英國也不見得順風順水,文明開放的國家不代表企業會大方豁達。企鵝集團二話不說給她發律師信,要控告她侵權,嚇得Elia急急把自己的創作下架,改為當贈品送給買她其他作品的人。
這一課學到什麼?
原來她最初的仿企鵝出品小書,完完全全用了”Ladybird”為號,書中人物又直用了原裝人物的名字Peter and Jane,插圖用的模特兒公仔也學得一模一樣,這樣直接rip-off,用「二次創作」作保護罩又說不過去。她後來把自己的系統改成現在的樣子,便剛剛好了。由系列名字到其他元素,都是再創作的,才是沒有濫用原創。
但這一課未完。企鵝集團發完律師信阻止她侵權,自己便老實不客氣以Ladybird系列出版類似的kidult satire系列,任你玩我,不如我塗屎上身。這,才是大家from shit的learning。企鵝又有沒有侵Dung Beetle的創意權?難怪莊子說:「道在屎溺」。
(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