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出了一個下午,一連跳進了兩個展,先去畫展,再去書法展。魚、熊掌,兼得。
蘇美璐的畫展和井上有一的書法展。前者紅姑推介我去,後者(林)嘉欣邀我去的。紅姑的品味我信得過,也有共通,且蘇美璐是蔡瀾專欄的指定插畫師,畫風真率樸雅,多年來已儲了很多對她的like,可以一次過欣賞百多幅作品,焉能不去。井上有一的展覽嘉欣是策展人,日本「書道家」我所知不多,除了丹羽海鶴,因覺得他的名字很型又仙氣而發現他的清逸之外,我對書法的有限認識停留在王羲之、顏真卿、鄭板橋、張旭、唐伯虎的區域,去看捧捧朋友場,同時又可增值,樂也。
大概過度活躍,或者城市鬱悶,我喜歡跳來跳去。在不同的地方吸取營養,補充好奇,滋潤身心。
在歐洲或日本我喜歡”museum-hop”,由一個美術館,跳到另一個美術館,祇要不是太大的館,不會在一個地方被一個自助餐弄得太飽,館與館之間又距離不遠,我喜歡一天之內於不同的museums跳來跳去,過癮。歐美日很多城市有不同美術館聚居相靠,可能就是為了方便大家hop。我不太愛bar-hop,喜歡到城崎溫泉hop,自定餐廳hop,還可以書店hop。
但在香港很難museum-hop。沒那種文化供給,沒那麼多具水平的美術館、有深度的策展、或具個性的節目讓你投入;再者香港人的生活總像倉鼠跑滾筒、餓狗追尾巴一樣,自己搵自己笨,好好的找個時段逛逛不同的展覽,似乎與港式生活水土不服。趁墟的湧去看《清明上河圖》,連年拚命去什麼好酒美食博覽不同,還有書展瘋,這些是近乎獸性的追求,我說的是知性。
活地阿倫的電影,太多作品不同的主角都會逛美術館,還會hop,在他深愛的紐約,那是生活、是家常便飯。
蘇美璐畫展在西環長春社文化古蹟資源中心舉行,沒有更適合的場地了,據知也是由蔡瀾一手敲定。老區舊樓,往日風光,歲月斑駁,殘痕雜沓,增添人味盎然,配襯牆上的一幀幀回憶,一幕幕細微,一幅幅歷史,一陣陣溫熱,一片片你我,作品連同整個場地,就是王維《雜詩》云:「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畫家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原產地中國;香港製造;英國包裝;現居蘇格蘭。糾纏不清的歷史,或者說是一種自由。題材、風格、物料隨所需而變化,鉛筆墨水、毛筆、水彩,魔術、歷史、動物、兒童、幽默、性……或取自生活的速寫。」
這完全是給香港人的畫展,筆鋒常帶人情,記取了各式老香港,捕捉了生話細微,呈現了地道風貌:舊式茶居、夜香婦人、美孚新邨、股海浮沉、六七暴動、老式過節、等等,熟悉的變遷,真實的滄桑,有趣的人面,曾經的人倫,原來是蘇美璐媽媽的故事,透過女兒手眼溶入水彩,由走難來港到戀愛到結婚到海外生活到老,老香港一路走來的記念。我會心微笑,用心細味,甚至可嘗到我沒經過的那些年,走進了那些畫面遊玩。小小畫展像城市的hidden gem,你會在裏面找到一片你自己。
是白居易的《望驛台》「兩處春光同日盡,居人思客客思家」,還是李白的「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春夜洛城聞笛》)
從西環走到中上環agnès b.’s Librairie Galerie,也去看看林嘉欣策展的井上有一書法展,獨沽一:花。感觸良多。畫廊小小佈置簡雅,天花成了花園,切題,清麗。事先備課,現場再看短片,知大師窮一生磨生命於墨汁,書盡最真樸之法,愛的是漢字造型之美、由來之史。漢字之創造: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四法,連日本人都懂愛它的歷史和優美,一些說中文寫中文的奴才,卻說廢繁體字,盲捧簡體字,不知其拙,死蠢兼可恨也!唯此展作品實在太少,有點水過鴨背,到喉唔到肺,希望有round 2。
之後整夜我都在想,我好喜歡香港,好喜歡蘇美璐筆下那個香港。
(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