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說句,喜歡電影的人,都喜歡寇比力克。沒有其他可能。
我大愛Stanley Kubrick,他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過,至少兩次,有的更多。你必須驚嘆於他每一部作品的獨特、優秀、而且作品片種各不相同。他顛覆,不重複。
上月到倫敦,必到Design Museum,天憐我,正好有Stanley Kubrick:The Exhibition,銘感五內,立即感謝上蒼。
寇比力克展覽入口處,一來便是多屏幕播放着他不同作品的片段。每一條片,我都認得,都知出處:《發條橙》、《2001:太空漫遊》、《Barry Lyndon》、《Full Metal Jacket》、《Dr. Strangelove》、《閃靈》等等,哪一部不是經典?單是看這作品剪輯精選,熱身已覺興奮。
身在倫敦,又快到溫布頓網球賽,我忽然明白我為什麼特愛Kubrick,相信因為我們都大愛體育運動吧。他的監製Jan Harlan說過,寇比力克是嚴重的體育迷,足球之外,網球更是死硬沉迷!每年來到溫布頓網球賽的第二周,電影公司的工作及一切活動,奇異地自然便會靜下來:導演要睇波。
看畢一場經典的麥根萊大戰碧加之後,他會讚嘆說:「我不認為任何電影,可以拍出這樣的緊張刺激」。他的第一部電影,是關於拳擊的。
出名是個”meticulous genius”,一個強迫症控制狂,他拍電影,對每一個細節的要求都極嚴格;這一點很普通,很多導演都是,但他的細節,細分得比任何一個導演都納米顯微。
展覽基本上以他的作品為單位,說到史詩式羅馬戰爭鉅製《Spartacus》時,有一場戲,屍橫遍野,飾演屍體的臨時演員超過三百人,他為求場面畫面達到他的要求,細緻到在大wide shot也要導每一個人的戲。於是,每位臨時演員,他都記上了編號,於是他可以要求「屍體165,你的死相要再絕望啲」,「296,你的頭要順時針移三吋」。這,才叫算無遺漏。
來到《2001:太空漫遊》,是我的另一個歡樂天地。他找科學工程師來設計太空船機艙不出奇,厲害是按比例縮小,先造一個一模一樣但極具規模的道具,耗資不菲。他什麼都要先試一次,修正好,完美了,才正式。
那麼《發條橙》之中男主角的造型,區區一頂的帽子,不過設計了區區四頂,才找到現在如圖騰的bowler hat,根本是小兒科了。
他的筆記,他對每一場戲的要求編排,詳繁細碎,寫得密不透風,所有的紀錄和書信對答,都證明他有一種狂人的執迷。每一部戲背後,都有故事,都是他的執迷,寇比力克太說他整天都在想着電影,但他也是一個特大鐳達,什麼都吸收。他在家也整天在發表,教老婆什麼新聞要相信,什麼不能信,比誰都更早警覺於fake news。
對於鏡頭、燈光、構圖、美術、佈景、道具、音樂、剪接、演出、對白、故事,他如邪教般狂熱信奉,像殉道者般虔誠獻身。
“A director is a kind of idea and taste machine; a movie is a series of creative and technical decisions, and it’s the director’s job to make the right decisions as frequently as possible. Shooting a movie is the worst milieu for creative work ever devised by man. It is a noisy, physical apparatus; it is difficult to concentrate–and you have to do it from eight-thirty to six-thirty, five days a week. It’s not an environment an artist would ever choose to work in. The only advantage it has is that you must do it, and you can’t procrastinate…”
棋盤,是他拍攝現場的著名特色和景點,他總在和別人捉國際象棋的。是高手,他太太說他可以搵食,是象棋老千級段數。捉棋要贏,不停在鍛鍊的,是分析、判斷和決策力,”make the right decisions as frequently as possible”。
他的作品之中最輕鬆的,應該是family video,家人常常成為他的新機之受害者,那是最自然、最率性的他。
隔周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