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盧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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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市場,就在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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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蔬的寵物時間

04.03.2022
盧怡安
圖片由作者提供

小時候,周日是料理的大日子。一大早母親就會去市場,折騰那只兩輪的菜籃車,李棠華表演班一樣的直到它掛滿、負滿食材,超過各種可能性,爆騰騰的拖回來。然後在一樓按電鈴,配合大叫,我和姊姊即使穿著睡褲也要奪門從四樓飛奔下來,提菜。三個人大約要各花兩三趟才提得完所有當日購物,是一周大事。

周日午飯前,成為整理一整周菜式的緊張時刻。但當然只有母親緊張,對我來說,有趣得不得了。母親會教我理菜:要怎樣拔去不妙的菜葉、要怎樣包好放進冰箱,甚至是用筷子翻洗新鮮豬腸,用牙籤剔去豬腦表面的血筋。我都當遊戲玩。當時的寵物吉娃娃也是,她會把小番茄咬去她房間排一整排,以示加入大家理菜行列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即使只買當天的菜,即使菜漂漂亮亮用不着我打理,我還是習慣一進門,就把它們都從購物袋裏拿出來,換上喜歡的籃子、喜歡的托盤,或者我最珍視的日本陶藝作家作品,慎重其事的擺在自然光下,着迷的盯着它們看。

新鮮的茴香葉,會像漂亮的羽毛一樣張開向上,宛如沒有重量沒有煩惱的輕揚在空氣中。最近市場裏流行的青皮蘿蔔,則在它的皺褶中,相對光線,藏着自有風味的陰影。

我總是看得好入迷,好像在看自己的寵物一樣。我叫這段寧靜的美好時光是,「寵物時間」。

春日乍到,芽啊、花啊,苗的,一年當中少見的蔬菜,曇花一現似的尊榮露面,如果得手,當然是寵物無誤,要好好地看看摸摸他們。而其中,我尋尋覓覓定要見她一面的,是真的罕見、稍縱即逝,很有個性的那位:蒜薹。

蒜薹是蒜的花苞與花梗,同樣帶鮮辣味,挺嗆的。但新鮮的時候,柔細得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現在應該立刻要去取一只花瓶來插。

如果要拿花瓶的話,動作得快。蒜薹老得超快。上午買到的時候,葉子最前端還嫩綠鮮軟,弱不禁風的樣子,傍晚微顯枯黃,明天大概就有光看就咬不動的感覺。

等等,但我好喜歡花時間把它放着,欣賞那麼嗆辣卻又柔細的姿態,欣賞花苞青綠之間帶鵝白的漸層。

欣賞到飽足了,突然心一橫,去頭去尾切成大段。一刻也不停的,馬上煎香臘肉片,在臘肉片溶出出滿香味的油脂後,把蒜薹拋入,喀喀咖咖大鏟幾下,蒜薹全都沾染香脂並迸發蒜的香氣時,就大膽起鍋吧。

真的要蠻大膽的。這種炒法,跟吃生蒜一樣,辣喔。裏面幾乎是生的狀態,幾秒就把我辣到逼哭,但太開心了,我最喜歡這樣吃。就像台灣式香腸配生蒜切片一樣,蒜薹配臘肉,就是要炒得生一點啊。

當然也可以不要這麼自虐。蒜薹下鍋前,好好的汆上兩三分鐘,再與臘肉同鍋。跟大蒜真的一模一樣,辣味轉成甜味,會有香甜的熟蒜味,也有很多人喜歡。如果能在汆得不要太久的脆感,跟汆得比較夠的甜味之間,找到平衡,也不失為高竿。

寵物就這樣被我享用完畢了。

盧怡安
圖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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