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為自己的背景來個籠統描述,我會說:「在澳洲出生和接受教育、西方人、中產、在一家花園平房長大,附近有公園和休憩設施。」與世界大部分地方比較,這個描述聽上去(和實際上)儼如「特權階級」。我小時候被大量空間包圍,我在自己的睡房擁有私人空間,還有好像數之不盡的戶外空間:在後園嬉戲、在街上踢足球,還有在街道和公園遛狗。我們會在沙灘享受兩星期的暑假,和其他家庭見面,每天玩沙灘板球至深夜。我們街道的一端是一條小溪,旁邊正是我在那邊玩的公眾高爾夫球場。當一天告終,這個高球場再沒有人使用時,我們通常都可以免費享用。
那些記憶已經遙遠得我幾乎沒有把它與我的生活關聯起來。但是,心底之中,我卻根深柢固地想着那些童年時代的戶外空間。在香港住了這麼多年,我早已快樂地適應了較小的生活空間、熙來攘往的街道,還有因為這裏奇妙地匯聚了大量居民,我使用卓越的公共交通而不擁有座駕。我住在一個400平方呎的單位。但只有我一個人住,我知道相對於同樣住在400平方呎單位,但卻與三至四名家庭成員共用空間的人來說,我的居所是其他人眼中的豐裕空間。現在回澳洲探親,身處大房子反而令我感到不舒服。我會跟妹妹說:「我不知道可以如何使用這麼多空間。」而我只會在她房子裏佔用最小睡房的一個角落!相反,剛剛遷往澳洲的香港朋友卻馬上愛上了新家園的寬敞空間,還有子女可以較易接觸的公園。
儘管我已居港多年,至今仍然難以接受公園石屎多於草地、樹木以人工修剪呈現、兒童設施沉悶、裏面的行人路徑完全為維修車輛駛入而設計,以及為了不鼓勵人坐下而故意設計得不舒服的座椅。簡而言之,這些公園是為了方便行政人員而不是讓公眾享受而設計!公園應該是為康樂而設的地方,配合種有草木的園景,而玩球、遛狗和在冬日陽光下閒躺,都是值得鼓勵的運動和休閒方式。香港的市區公園未被政府官員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休憩地方,反而更常被用作解決發展規劃問題的方案:如果需要多一點道路,公園會被縮小(銅鑼灣的維多利亞公園),或者公園需要服務基建項目(港鐵在建造西港島線時,在西營盤佐治五世紀念公園進行開挖隧道和儲存,歷時多年)。另一個例子是最近在昂貴的顧問研究支持下提出的建議:把公園地底空間作商場用途。
官方態度如此,我城受保護的郊野公園也被部分官員覬覦作發展用途,便不足為奇了:即使很多郊野公園內滿佈無法安全建屋的斜坡,或必須保持零污染的集水區地帶,又或擁有天然美景的原始地點。要為建造住房提供額外土地,最快捷的方法是在緊貼填海而來的土地填海,例如在大嶼山迪士尼樂園附近的欣澳。然而,現時被認真考慮的,卻是在離岸處建造人工島等荒謬意念。
另一項建議是把香港哥爾夫球會的三個粉嶺高爾夫球場,重新發展為住房,因為球會的私人休憩租約將於2020年屆滿。這些高爾夫球場是獨一無二、歷史悠久而優美的綠色空間。可惜的是,空間位於限制出入的私人會所內,只有少數人到訪過。高爾夫球場種滿青草並被數以千計的樹木、水道和湖泊環抱。這裏的鳥類品種數量驚人,香港幾乎沒有其他如此寬闊、開揚的草地。高爾夫球場上也有零散的歷史建築,亦有本地村民的祖墳,而公眾普遍不知道的,還有建於1934年、被評定為一級歷史建築的行政長官粉嶺別墅。它坐落於兩英畝的林地中,為了保持私隱而特別建於高爾夫球場內。
香港可以擁有像粉嶺高爾夫球場這樣種滿青草的美麗市區公園,可說十分幸運。它不應該被鎖定為可予發展的土地。球場作為綠化休憩用地的價值實在太高了,是無可取代的市區公園。
雖然當地村民可以在下午享有使用高爾夫場的權利,其他人也可以預約及付費使用球場,但優美的粉嶺高爾夫球場明顯是特權階級的私人休憩地方。球場以外,市民大眾同樣有休憩需要。香港高爾夫球會的私人休憩租約將於未來兩年屆滿,現時的安排在未來是不能接受的。我將於兩星期後繼續在這個專欄討論未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