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很漂亮的,有點小三毛風的女孩,則說起「另一個六千元的故事」,她租屋在一山頂社區,她是房東另在二樓上方加蓋的鐵皮屋。那個山頂社區全是一些五十年以上的老洋房,壁癌嚴重,屋樑處皆滲水,住戶全是一些老人。
過年時她房東說想起她烹飪一桌菜,招待她們都認識的附近這四、五個住戶鄰居。她說好哇,然後那天,房東帶了兩三個朋友來敲門,給了她一個紅包,說是給她過年恭喜,順便包括辦那桌菜的食材錢。她推拒一番還是收了,等房東她們走後,她翻一下紅包,發現裏面是三張兩千塊(她之前沒見過兩千塊鈔票),又不爽又不安,以依桌菜而言,六千塊給太多了。後來她出門去咖啡屋幫一個朋友改稿,總之一個下午過去,人非常累了。但房東打電話給她,跟她說她們附近一個老人,自己種的有機瓜果蔬菜,她已經跟她講好了,可以去跟她買,有一整批非常好的。她那時有些累,跟房東說但那林太太她不是說那是自己種來吃,不賣的,房東太太說你就去跟她拿,我已經跟她說好了。然後掛電話前又說要來吃這頓餐的人,已增加到十個人了。她想欸好吧,那樣六千塊也就差不多啊。但回到住處,拉開抽屜,翻開紅包,裏面只有一張兩千塊。
她那時真是數十種劇本在心中亂跑,趴在地板找半天,回想之前自己翻開紅包那瞬,記得有三張兩千元,是否是幻覺?而能夠進她房間的,只有房東;而當時知道房東給她紅包這事的,只有一旁那三個人?這讓她內心入魔了,人心的奇幻太不可思議,太難推理了。她還是拿着那一張兩千塊,加上身上幾百塊,去跟那種有機蔬菜的林太太,抱回一堆瓜果,還好塞給她那二千多塊好像也剛好,但其他的肉類食材,就得她自己貼錢了,但不是錢的問題……
她胡思亂想了一天,感覺腦袋快被這各種可能性,以及每種可能性後面的人心換串之層層疊加給壓垮了。到了晚上,她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房東,問她那個紅包是否六千元?房東說是啊。於是她跟房東說了,她把紅包丟在抽屜但回來只剩兩千元這件事,房東那時似乎在一餐宴,所以壓低聲音,沒有多的感情或驚訝,只說:「好的,我知道了。」
但一小時後,房東打電話給她,用非常興奮的聲音說:「妳這輩子啊,之後都吃穿不盡了。」她說怎麼了。房東說:「妳知道嗎?我剛回家,結果有一隻小松鼠,叼了兩張兩千元鈔票在我窗口,就是那隻調皮的小松鼠去叼了妳的錢哪,有這麼奇妙的事!」她囁嚅說怎麼可能?房東說妳別管,明天我再把小松鼠叼的四千塊拿給妳,妳喔是上天垂愛的人喔。
其實後來幾天,她又在自己房間揀到一隻沾了油漆的綠手套,她知道那天來她租屋抽走那四千塊大概是誰了,是那天跟在房東身後其中一個人,因為他那天恰好在幫房東刷樓下走廊的油漆,所以「小松鼠」,是這個不可能解之難題(怎麼解釋若要讓「偷」這是蓋過,但屋裏、抽屜裏、紅包裏、一層一層的侵入,怎麼拆解呢?)房東一瞬想出遮護(她也不知會是誰做了這件事)那燈熄滅後,有人幹了壞事但留下證據,燈復亮起那個羞辱,這個小松鼠把她紅包裏的四千塊叼來給房東,成了最棒的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