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VERTISEMENT
之後又有一年紀較長的女士,講了一個故事,她(不知是什麼身份)已經第二年去台東一個布農族部落,組織他們一羣部落老人的合唱團,唱他們自己族傳下的一些歌謠,前一年在台北的演出受到相當好評,這一年她和國家音樂廳談好有一晚上的演出,那是極難得的機會,所以她壓力比較大,但他們只有兩個多月排練,於是她密集的,每周從台北搭飛機下台東和他們排練。這些七、八十歲的布農老人,當然都各有老人的任性、散漫,像一把一把散掉的樂器,但你若是聽過她們前一年那彷彿祖靈降臨的演唱,那真是天籟!
但是這次呢,她大約第二次、第三次下去台東排練的,就發現其中有個老人,是他們整個合唱時的唯一敗筆。那老人好像之前得過食道癌,練唱時是由人抬着靠背牀半躺着練,但態度又很傲慢,每回就是從他那裏發出很糟很糟的破音。但她終是外來者,感到這些部落老人之間有一種緊密的情感之網。而這老人非常想參加這次國家劇院的演出,好像其他人對他每次擾亂秩序的行徑也沒有任何不開心。
她去找他們團長幾次,希望能從他們那邊勸退這老人,但團長總是囁嚅、支吾、不肯將老人從名單刪去。如此到第六周,第七周,就快演出了,這個破音老人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最後一次排練,那老人中途就說不舒服要回家。她於是抓住機會,溫柔(如同哄小孩)私下和老人說,那樣奔波飛台北,然後趕去國家音樂廳,體能上負荷非常重,她很擔心對她的身體會太累。如此,老人雙眼炯炯和她討論了近一小時,問明種種細節,最後決定「這次他先不去了」。然後老人尊嚴(但她知道他很失落)的回家了。但當她進去告訴合唱團員們這個消息,他們竟像「喜極而泣」那樣歡呼着。後來團長來謝謝她,原來那老人的身份是這整區部落的族長,他又不開口說退出,族裏沒有人敢對他不敬,「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的聲音,以及靈魂,都被他收藏在一支皮箱裏啊。」
南投縣政府文化局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