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是個名勝,一個朝聖景點。
本地人和遊客到訪,像去荷蘭畫家的Rembrandt House、 丹麥建築/設計師的Finn Juhl ‘s house、法國建築師Le Corbusier的Maison La Roche一樣,仰慕致敬之餘,也了解一下大師的起居氛圍、設計趣味、個人興味,沾染又瞻望一下。他可能是斯洛文尼亞最重要的建築師:Jože Plečnik(普雷契尼克),他的家Plečnik House我怎能不去,就像上述每一個house都去了一樣。負責給我們private tour的館員說,Plečnik可以說建造也規劃了整個國家首都Ljubljana,著聞的三重橋、國立大學及圖書館都出自他手筆,歷史評價他的代表性及意義,就像Gaudí之於巴塞隆拿。
一進他的大宅家門已是有趣。一,沒有暖氣(家中其他地方都有,唯獨這裏沒有);二,有一半是露天的;三,祇有一張頗短的長凳,塞在一隅,如果個子不大,可以坐三個人那種。這個未正式進入普雷契尼克家門的小小“entryway”,我們稱為玄關或門廳,空間不少,除種了一些盆栽、也放了屋主的雕像及私人收藏的古物藝術品,但讓客人等候待進的佈局,委實有點「不客氣」。
普雷契尼克是建築師,這樣的擺佈不會死錯人,是悉心設計的。多窗,採光,連天花也有玻璃讓陽光射進,但沒暖氣,天氣冷,比起磚牆多玻璃冷上加冷;露天,好天曬落雨淋;座位少,人多自己罰企。總結是:他一心待慢、用心趕客,如果不是他想見的,早請了你進屋,玄關位告訴你他不歡迎你,並確保你難受。
You are not welcomed.
相片中、雕像所見,一臉嚴肅,他永遠眉頭緊鎖,以偏執、難相處和拒人千里馳名於世。 Plečnik House,他買下後加建、買花園,本來希望和家人同住,但搬來之後兄弟親人相繼頂他不住遷出了,剩他一人獨居,和他的管家,至終老。
他的會客室卻有他自己設計加建的暖爐加熱水爐,方便一邊傾談一邊煮咖啡用茶。
他終身未娶,牆壁倒掛著向他示愛求婚的女性好友親手造給他的小掛畫。
他看似古板,但睡房一大幅日本畫,愛不釋手。
他睡房有大張書桌,散滿畫圖則用的一切物品,鉛筆都用至最末端短。他個子很高,睡牀頗短,要曲著身來睡,可能當年時興,可能是虔誠天主教徒的他,希望過苦行修士般的生活,是以簡居、節儉、未娶。
他說自己的城市太醜了,為免眼冤,祇肯在夜間才出外散步。在維也納讀書、工作、是名建築師Otto Wagner的高徒,後來在布拉格大學任教,為後世稱道的作品也巍峨矗立在維也納及布拉格。但不代表他一帆風順。因為是斯洛文尼亞人,是歐洲二線地方,被歧視被嘲諷。因為他唯美,建築風格著重美感,深懂forms and shapes,被當代抨擊為「不夠實用」,事業中後期工作不多,但歷史推崇他為「後現代主義先知」。
走得比自己的時代前,注定受靶。有本事的人,才可以脾氣古怪,而仍然成就輝煌。
很多文藝壇巨匠,詩人畫家,騷人墨客,讀其平生究其性格,不少都被視為「有稜角」,直白點說什麼“eccentric”、乖僻、倨傲、離羣之類的形容詞,長伴左右。傑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哲學家、總之名人之中,絕少好好先生、友誼小姐。
貝多芬出名易怒,梵高躁鬱馳名,王爾德攻擊性強,看來是「寒餓出秀句,身窮詩乃工
的道理,要與世格格不入,才可創新、出塵、與眾不同。反叛聰穎的心眼,多鄙視虛偽矯情,是以避世、又挑戰常規。據說這是INFP (introverted intuitive feeling perceiving) 人格所致,很多創意橫溢的名人都是俱樂部成員,包括莎士比亞、詩人William Blake、George Orwell、Virginia Woolf及《小王子》作者Antoine de Saint-Exupery 等,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They see the world, and those around them, not as they are but as they could be”。 Plečnik興許也算一個。
不活在現狀,要活在理想。
(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