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 Sarah Silverblatt-Buser 與 Mourad Bouayad｜舞蹈與時裝的一體兩面

舞者的脆弱與堅強
舞蹈與時裝，同樣以身體作為媒介，向世人展現屢經掙扎、昇華才提煉出來的美學。同時兩者更可以互相補足，是以近年時裝跟舞蹈界的合作有如雨後春筍，Thom Browne的2020春夏男裝芭蕾舞騷固然讓人耳目一新，COMME des GARÇONS跟舞蹈家Merce Cunningham早於1996年的合作在今天看來仍然先鋒前衞。而早前，兩位同樣居於巴黎的舞蹈家Sarah Silverblatt-Buser以及Mourad Bouayad，更一同為INNER時裝企劃獻出創作火花、編舞編劇。今次訪問亦以此作為契機，去探索舞蹈與時裝兩者之間更深層次的關聯，共同在律動之中孕育新的美學。

自2018年移居巴黎後，Sarah就一直跟知名法國編舞家Yoann Bourgeois合作，而這樣一個無數舞者夢寐以求的機會，也為Sarah帶來前所未有的體驗：「我們在哥倫比亞波哥大的Teatro Mayo劇院之中演出《Celui qui tombe》，那些片段至今仍然歷歷在目。我們六位舞者在8米乘8米的木製舞台上律動，舞台還會旋轉、傾斜和擺動，約一個小時的演出可說是對體能和心態上都帶來極端高強度的挑戰。」除了物理性上的超負荷，那次的演出更是一次心理上的突破、心靈上的洗滌：「那時候領軍的Yoann Bourgeois沒能跟我們一同巡演，所以我們也不得不自己迎難而上，舞者間由內而外地共同解決問題，同時大家的關係也因此而得到昇華，連帶大家的舉動都變得純粹，讓我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自己同時是如此脆弱，又如斯堅強。劇院裏眾人同心，那種能量、氣場教人難以忘懷，能夠有這樣的共同經歷也實在太了不起了。」正是一次又一次這樣全然投入身心的體驗，不斷滋養着Sarah對舞蹈的愛和熱情，讓她繼續堅壯地踏上不同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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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世界展示自己的藝術
早前Sarah跟Mourad合作拍攝了時裝造型照和短片，為此二人更包辦了的舞蹈和編劇工作：「當定好了故事大綱後，我們就一同實地考察，這有助於我們勾勒出一個無形的創作框架，然後再一同整合出我們想要在影片中涵蓋的元素。今次的合作也好比我們二人都熱愛的即興表演，我們在框架內不斷自發性的互動，不斷按每個當下的感受去交流，又再持續地為這次創作提供養分。」舞蹈跟時裝，可以透過多樣的方式而融合，除了配合時裝的宣傳，兩者於本質上都共享着很多的共通之處：「時裝是身體的延伸，而身體則是精神和思想的一種綜合表現，同時兩者均體現出一種向世界展示自己的藝術，所以現在時尚界跟舞者、舞蹈員有愈來愈多的合作也非常合理。」

「即使全身赤裸，也可以是戲服設計的一種。」

舞蹈，可以成為時裝界傳播主題思想、理念、美學的相容載具；同樣地在Sarah眼中，時裝設計本身也可以發揮像舞台設計一般的作用：「舞者身穿的服裝，是觀眾在欣賞舞蹈前首要接收到的信息，發揮着跟舞台場景設計相類似的作用。然後身體的律動與服裝對身體的限制，又同時在為整個演出作出詮釋。到底舞者所代表的是一個角色、一個意念，還是只為跳而跳？即使全身赤裸，也可以是戲服設計的一種，同樣為舞者狀態和劇作的涵意提供線索。」互為補足，一體兩面，舞蹈與時裝在本質上的距離，或許就只有毫釐。

「舞蹈，是我從存在的荒謬中得到解脫的唯一途徑。」

另一位在今次時裝企劃中跟Sarah合作的舞者Mourad Bouayad，現於DARC擔任跳舞老師，早於七歲那年夏天就迷上Hip-Hop舞蹈，更早早受到當代舞蹈的熏陶，但卻直到廿三歲的時候，才能下定決心以舞蹈作為終生事業：「還是到了廿三歲，自己才真正決定要以舞蹈作為事業。還記得當時自己修讀生物學，感覺實在糟透了，每朝醒來都感到人生了無意義，更陷入抑鬱之中。而藝術在我人生的出現，正好成為了我的救贖。」當人生的荒誕與無奈不可避免，若能找到樂在其中的方法，已算是人生的幸運兒，而這位幸運兒卻認為自己的狀態有點像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舞蹈，是我從存在的荒謬中得到解脫的唯一途徑。我覺得自己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每天推着巨石上山頂，而巨石每逢到達山頂又會再次滾回山下，周而復始。但如果我可以跳着舞來推石，那麼我當然不介意每天再來一遍。」舞蹈可以只是一種形式的表現，同時卻更可以成為個體從麻木之中的救贖，一呼一吸回應着當下，持續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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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踐才是根本
而今次跟Sarah的合作，除了是一次時裝跟舞蹈的合作企劃，更同樣是一次探索之旅，透過實踐去提煉出人生智慧。Mourad回首說：「我跟Sarah一起花了很多時間去討論如何詮釋當今的『手機主導』社會，後來定好了故事大綱之後，我們就到了場地考察，然後再想辦法去加強故事情節，不斷反問、反思。透過與人的互動，我希望去了解人們不同的視野和想像，同時探究他們對不同人生片段和事物的詮釋。所以我也對即興表演情有獨鍾，因為對我來說這是個真實回應自己的時刻，表演可能是沉悶的，然而在那片沉悶之中，美麗的瞬間才得以醞釀，優雅和智慧才得以提煉。」在過程中得到無形的轉化，相信是很多藝術家在創造的過程中經常體驗到的人生貴寶，然而Mourad跟Sarah的經驗，也在提醒我們必須認真實踐，才能體會這種蛻變：「我們一起決定即興表演的方向，然後就是不斷不斷地重複練習，直到我們真正滿意為止。雖說『思維』非常重要，但畢竟『實踐』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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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中的時裝
時裝跟舞蹈的合作愈來愈受到重視，透過傑出的戲服設計來讓主題、思想表達更圓滿深刻的傳世作品更是比比皆是：「現今的新銳創作人更了解舞者的身體特徵，同時懂得透過這些特質來在創作中進一步彰顯不同美學；而另一方面，已有很多例子可以說明時裝在舞蹈界中的重要性，例如是Martha Graham的Lamentation，就讓彈性布料限制身體的活動，讓兩者之間的角力在戲服與軀體之間迴響。而在我與ACNO Project合作的《FOR THE HUNGRY BOY》中，我們也利用戲服來重新定義性別規範，以及挑戰對家庭的陳腔濫調式傳統論述。」今天我們活於紛擾荒誕之中，想要再有氣力在人生途上翩翩起舞，或許也是時候要換上新的戲服，重新出發，持續反思與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