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與社會政治經濟息息相關，潮流反映的除了是品牌銷量，更甚的還有人心。新冠疫情過後，時裝界大洗牌，logo狂熱連帶「醜時尚」逐漸退燒，低調奢華在一眾浮誇”core”中異軍突起，簡約精緻似乎逐漸回歸。但，然後呢？潮流變幻原是永恆，老套卻是真理。今日強勢明日黃花，倒也見怪不怪。
被建構的潮流對立
有關logo之爭應從何時講起？沒有人說得清楚，至少有關這個話題，早在我七、八年前入行時已經吵得沸沸揚揚，其時正是Alessandro Michele執掌Gucci的天下，二○一五年的雙G皮帶甚至是全世界最多人購買的高級時尚單品，二○一七年Kim Jones主導的LV X Supreme，monogram可謂鋪天蓋地，當然亦少不了Vetements、Balenciaga、Fendi等品牌推波助瀾，直接讓logomania成為大勢，持續多年。有說抵達巔峰即是走下坡的開始，倒也不算錯，神隱幾年籌備個人品牌的Phoebe Philo宣布不久將來後強勢回歸，其「徒弟」Daniel Lee轉戰Burberry同樣深受歡迎，而接受Bottega Veneta的Matthieu Blazy亦再為品牌創下嶄新盛世。
如此潮流更迭本也尋常，但時尚媒體不得不巧立名目，重新為這種簡約主義回歸包裝。不知從何時開始，「老錢風」開始散見於不同雜誌和網絡平台，一舉成為「SEO」必備詞彙。所謂「老錢」其實源自英文俚語「Old Money」，意指祖輩殷實而傳承深厚的豪門，累積的除了財富，還有歷史、知識、品味，大多低調不張揚，同時講究物料、剪裁等細節。以高級羊毛物料聞名於上流社會的Loro Piana、因奢華訂製西裝深受青睞的Brioni等，便是此階級的人鍾情的品牌。大概是認為這種格調與身穿大logo設計的土豪或暴發戶成強烈對比，部分媒體竟然將之與簡約主義風格混為一談，也不知道真正身在「Old Money」世家的人，看到COS、& Other Stories等H&M集團的品牌竟也被納入所謂「老錢風」會作何感想。
我們總覺得這些「潮流」本就對立，殊不知這些「對立」根本是被建構出來的錯覺。
各自燦爛的精采，不好嗎？
可有想過為何前一年還炙手可熱的東西，今年突然一文不值？今期專題中的受訪者Westley說得很好，「品牌」是種感覺，價值何嘗不是。One day logo is in and next day it is out，難保如今風頭正盛的所謂「老錢風」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潮流變遷，然後呢？可別忘記在logomania最炙熱的年代，仍有不少品牌堅守一隅天地，不同風格仍然共存，從The Row到Victoria Beckham都依然故我，更別說Simone Rocha、Raf Simons、Thom Browne等逾越時尚潮流的設計師。時尚並非單座山峰只看誰起誰伏，它是一座山脈，奇峰突出各顯崢嶸。甚麼「core」甚麼「風」突然爆紅，背後因素眾多，或是某個品牌客戶出錢出力推動宣傳，或是社交媒體上無來由的病毒式瘋傳（所謂「gone viral」），資訊傳到我們眼前時，又有誰在意它的來龍去脈？這大概也是社交媒體時代的通病，「CLS」（click, like, share）數據是王道，跟不跟風、適不適合自己倒也其次。
近幾季時裝周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倒是看起來「對立」的品牌和設計師。在外界狂吹logomania大勢已去的今天，剛入住Louis Vuitton男裝總監職位的Pharrell Williams顛覆經典monogram和Damier格紋，在二○二四年春夏男裝騷中貫徹其音樂創作中的流行玩味和大膽，logo依然綻放精采。另一邊廂的Matthieu Blazy，為Bottega Veneta二○二三春夏系列設計一系列奢華休閒服，超模Kate Moss身上的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均由頂級Nappa柔軟皮革製作，可算為服裝帶來極致的返璞歸真。這種「潮流」以外的百花齊放，不才是讓時裝人鍾情的精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