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升旗禮及致送紀念章後,巴西與烏克蘭均派代表合照。兩名成年男性巴西代表旁,站着兩名年輕女性烏克蘭代表,一位是大露營的烏克蘭童軍代表團團長Tamila Sevruk,一位是烏克蘭童軍總會的國際總監Olha Dybkaliuk。她們分別只有二十二和二十一歲,已經身居要職。童軍裏,一直提倡讓青年參與更多決策,不過各地推動進程不一,這樣看來烏克蘭童軍算走得很前。
排除萬難 才能參加
團長Tamila Sevruk今次是第三次參加大露營,二◯一五年那屆,她在日本以成員身份出席,二◯一九年在美國,她是領隊領袖之一,這次她以團長的身份,帶領一眾成員和領袖。經歷過上兩次大露營,Tamila說童軍讓她能認識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人,再一次參與大露營,她希望挑戰自己,擔任團長,並為青年們帶來不一樣的體驗。她憶述,當她得知成功得到團長職位後,她滿腦子想着,如何讓孩子能順利參與這場盛事。
從烏克蘭到韓國,在戰事持續的時刻,絶對稱得上是任務艱鉅。身為團長,Tamila需統籌一切事宜,先說報名程序已不斷出現變化。早於戰爭開始前,大露營已開放申請,起初報名人數足夠有四個小隊,最後只剩一半,出席者亦有變。Tamila說,戰爭開始後有家長想獲取更多資訊後才決定,但連官方都未能發佈細節,Tamila無法回答。有些家長想等待戰事情況更穩定後才決定,有些則無法負擔出國費用。部分男性成人則因烏克蘭頒令十八至六十歲男人不能離境後,無法出席。每一天Tamila面對不同變化,那時她其實也身在烏克蘭,也在面對每天的空襲警報與戰爭期間的「日常」。
此外,戰時烏克蘭,滙款受限,Tamila需要等待部分規定改變,才能成功向「大露營」繳款。「每一步都是踏進未知,我也不清楚怎樣做。」
不過,最大難關,是如何離開基輔。現時從基輔到波蘭,只有三條路線,分別是前往華沙(Warsaw)、普瑟密士(Przemyśl)、海烏姆(Chelm),每次都規定要在出發前二十天購買車票,而且車票十分難買。Tamila說,那天她把握僅有的五分鐘,順利為所有人買了車票。
排除萬難,來到韓國,Tamila感到最開心是看見青年投入活動,還有青年寫信感謝她的悉心安排。「這一次可能是他們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國際童軍活動,甚至是出國活動,因為實在太昂貴了。」
大露營後,他們會留在韓國多一個星期,幸運的是,他們的營後活動得到韓國一間機構贊助。Tamila說,這次行程,每位烏克蘭童軍須付2100美元(約16000港元)。(編按:世界童軍組織考慮各成員國的經濟負擔能力不同,根據世界銀行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收取不同費用。香港與英美同列類別D,烏克蘭屬類別B。)
空襲與日常 並行不悖
身為團長,Tamila須與不同國家的人溝通,回國後,她將在童軍總會負責國際聯絡,洽商對外交流。她不將完成國際經濟關係的大學學位課程,她說,她會留在基輔,尋找一份銀行工作。
Tamila說只要留意空襲警報,警報響起時走到防空洞,其餘時間過的也是日常生活。
「小時候我希望出國讀書並在外地居住,但當我漸漸長大,對烏克蘭認識更多之後,即使沒有戰爭,那裏還有存在已久的經濟問題、基建問題……我希望貢獻這個國家。」
雖然她身旁的朋友說,在烏克蘭的日子讓人不會想像未來,每天只是會想如何生存;但是Tamila說,她還是會想像一下,發一下夢。
她夢想成為國際經濟專家,讓烏克蘭成為一個更好的國家。
內疚 因為我安然無恙
「我對於自己活了下來,離開,然後在這裏過着美好的生活,感到內疚。有些人還在烏克蘭掙扎求存,每天活在空襲下,但我安然無恙。」說罷,Anastasiia Roik哭了。
她自去年離開烏克蘭,一直居住在丹麥。
二◯二一年年尾,Anastasiia Roik報名了在二◯二二年暑假往瑞士國際童軍中心當義工,幸運地獲接納了。不旋踵,戰事爆發,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因為做義工,她幸運地在別國渡過了安全的三個月。本來打算回國,又有朋友邀請她留在丹麥。
她在丹麥找到工作,相對而言,目前在烏克蘭國找到工作的機會較低,而且父母希望她能安全地生活。問題是,她孑然一身在外,但是她的家人全部都留在基輔。
去年十一月,她患上抑鬱症。「在丹麥的日子很好,但同時我感到非常寂寞,因為只有我自己一個,我不認識任何人,我不知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我想念我的家庭,我擔心我的家庭。尤其冬天時,丹麥沒有太陽,只有黑暗和下雨天。每件事對我來說都是新的時候,我不知道……」那段時間,她每天如常工作,但很多時候,伏在地上,蜷縮着身子哭起,無法自已。
今年年初,她回了一趟家鄉,逗留大約一個多至兩個星期,與家人朋友共聚。她說終於可以在情感上休息一會兒,不用再每分鐘都崩緊着神經。她亦見了心理醫生,服藥後情況開始改善。
煙花表演 童軍抱頭痛哭
可是在南韓的大露營,她的驚恐症再次發作。
開幕時主辦單位舉行了煙花和後來的戰機表演。她幾乎無法平靜,因為對她來說,那些聲音與空襲沒有分別。原來她患上了創傷後壓力症。Anastasiia Roik在營地的工作夥伴見她情況有異,馬上走來安撫她,令她稍為平靜下來。這種體諒與支持,令她感到無比溫暖,說着她的眼眶又紅起來。後來,她聽說其他烏克蘭孩子聽到戰機時,情況相若。他們更本能反應蹲下來抱起頭,哭了起來。曾有其他不知情的童軍見狀取笑,但經其他烏克蘭領袖解釋後,他們明白烏克蘭人遭遇過的事,亦有向他們真誠道歉。她說其他飽受戰火摧殘的國家,例如以色列、巴基斯坦等,其實也在經歷戰爭爆發後的相同創傷。
儘管情緒來襲,她說自己還是以烏克蘭人的身份為傲,大露營裏每多一個人看見她頸上戴的烏克蘭巾,就能多讓一個人知道,烏克蘭人十分堅強地生存着。
雖然身處烏克蘭以外,她還是盡一己之力救國,例如捐錢到軍隊,又例如在社交媒體分享烏克蘭新聞,等等。她指,有一次她和朋友到了土耳其,街上有很多因為戰爭逃離了俄羅斯的俄羅斯人,他們主動跟來自烏克蘭的她們聊天,說的竟然都是風花雪月。Anastasiia Roik和她的朋友感到非常生氣。
「我討厭看見事情變壞。」二十二歲的她剛從大學的生態系畢業,她一直關注氣候暖化,她說去年烏克蘭的冬天只有一釐米高的雪堆積,比起過往減少許多,三月卻下了一場大雪,天氣反常。是次大露營中,Anastasiia Roik以國際服務隊的身份出席,在「可持續發展村」裏舉辦教育活動,解說何為「可持續」。她看見基於文化和社經地位,不同兒童了解有關全球議題的程度分野很大,令她想出一分力,教育下一代。「我想幫忙,讓大家察覺到,世界正在發生甚麼事。」
在大露營工作時,她遇到一名孟加拉童軍,對方正籌備一個項目,協助未能接受教育的兒童上學。這給了她很大鼓舞,她希望未來可以在丹麥就讀有關可持續的碩士學位,將來開展相關教育工作,潤物無聲,推動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