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聾人】口罩當道 口形消失 「看不見的殘疾」 聾人張詠姸 怎樣度過疫情下的一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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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聾人】口罩當道 口形消失 「看不見的殘疾」 聾人張詠姸 怎樣度過疫情下的一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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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與港人「共存」三年,市民日常生活都受到大大小小影響,對於一班聽障人士,這三年,更是過得一點都不易,面對疫情,更顯脆弱。這一特別社羣,外表跟常人無異,卻因此成為「看不見的殘疾」,他們的需要有時亦被忽略。疫情就像催化劑,使他們在融入社會的路上困難重重。

「我未曾諗過,會有一日,人人都戴住口罩。」廿七歲的阿Wing張詠姸,是一位嚴重程度的聽障女生;原本,戴上助聽器加上觀察對方口形,她便能順利跟別人溝通。一個口罩,變成阻隔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武器;對聽障人士來說,不能讀唇,簡單如在茶餐廳點一杯凍檸茶,或到咖啡店買一杯咖啡,都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

幸好,在疫情新常態下的生活經驗,讓性格開朗的阿Wing感受到社會上大部分人都有着一份同理心,願意理解自己跟別人的不一樣。既然除罩無期,她說,不如選擇樂觀面對,積極過好每一天。

透明口罩的出現,或會為依靠讀唇作日常溝通的聽障人士,帶來曙光。
透明口罩的出現,或會為依靠讀唇作日常溝通的聽障人士,帶來曙光。

口罩通街出現 聾人世界變天

不少人誤以為聽障就是完全聽不到聲音,然而,聽障光譜很闊,聽力損失範圍分為不同程度;例如輕度聽障者聽力損失為廿六至四十分貝、中度四十一至五十五分貝、中度至嚴重五十六至七十分貝、嚴重七十一至九十分貝、極度聽力損失則大於九十分貝。

嚴重程度的聽障人士,僅對響亮聲音才有反應。總是笑臉迎人的阿Wing是其中一位,她笑說,若不佩戴助聽器,即使有人在她身旁鑽地,她都幾乎聽不到。

在瘟疫肆虐的這些日子,她的生活亦被改寫。溝通,成為每日最大難題。「因為我係靠睇口形,以往同人溝通都冇問題,但依家人人都戴口罩,初初會好唔適應。」阿Wing道出她在過去千日以來的煩惱。

她在畢業後投身社會,在私人屋苑會所擔任行政工作,身邊亦有不少健聽朋友,一切本如常。因應疫情關係,政府自二○年七月實施口罩令,至今一直維持。人人戴着口罩,阿Wing不能像往日一樣輕易藉着讀唇,聆聽別人的說話,不論在工作時跟同事傾公事,或放假外出跟朋友談天說地,也不是易事。

阿Wing是一位嚴重程度的聽障者,佩戴助聽器後加上讀唇,能跟人正常溝通。
阿Wing是一位嚴重程度的聽障者,佩戴助聽器後加上讀唇,能跟人正常溝通。

社交距離形成真的「社交距離」

戴口罩不止影響阿Wing讀唇,也影響她聆聽。人們隔着口罩說話,聲量大減;她說,以往靠着助聽器,一句說話也能聽到七成,現在只得五成。而且,食肆等場所都根據政府防疫條例安裝了透明隔板,連聲音也一同被阻隔起來。她續說,平日與人交談時,都要站得較近才聽得清楚,現在卻又被社交距離措施所限⋯⋯以上種種,在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疫下日常,都會對聽障人士造成不便。

「公司理解我嘅困難,同事知道同我溝通時要俾口形我睇,但因為疫情,未必每一刻都可以除口罩,有時人哋亦都唔方便除,就直接WhatsApp算。」以往能跟同事直接面對面溝通,現在,她習慣把跟工作相關的事宜儲起來,透過文字,在通訊軟件上跟同事「說話」。

工作以外,她亦漸察覺少了跟人傾談的機會,家人、朋友亦言。「跟家人出街,以往搭車會傾偈,依家就,不如都係返屋企先講啦。」跟家人同住的她,一家人依然能在家中暢所欲言,但她也說,有時候跟家人在外逛街時遇到有趣的東西,也不能及時分享,有點令她枯燥乏味。至於跟朋友約會,除了身處食肆等場所,基本上也沒什機會除罩相見,「以前跟朋友行街都會簡單講嘢,依家要到餐廳食飯時除口罩先有得傾,先問對方頭先講緊乜嘢。」在路上,偈傾少了,她也說,自己或許不經意地,也變得話少了。

外出購物,店員都戴上口罩,阿Wing說,很多時候都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外出購物,店員都戴上口罩,阿Wing說,很多時候都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以往愛到茶餐廳用膳的阿Wing,現在較多光顧設有自助點餐機的快餐店,免卻溝通不便。
以往愛到茶餐廳用膳的阿Wing,現在較多光顧設有自助點餐機的快餐店,免卻溝通不便。

語音失效怎麼辦 文字代替屬無奈

一個疫情,讓阿Wing連外出吃飯都多了一重考慮;因為溝通遇障礙,她的生活習慣亦被迫改變,外出用餐是其中一例。她說,以往喜歡光顧茶餐廳,現在則較多選擇設有點餐機的食肆,例如連鎖快餐店。這個改變,來自一些碰壁經歷。

「試過好幾次,隔住口罩聽唔明佢講乜,嗌錯咗嘢食。費事麻煩,索性去一啲可以『篤機』的地方食。」她說,已不止一次,因聽不到餐廳侍應重複點餐內容,明明叫凍檸茶,上桌時變成凍奶茶。不過她都沒有因這些事而介意,因她明白,普通人未必分辨得到誰人是聽障人士,特別是茶餐廳職員的工作節奏急促,未必會仔細留意得到她戴在左耳上的助聽器,「因為就咁睇睇唔出(我是聽障人士),當你普通人,有時叫佢重複說話,仲會誤會我喺度找麻煩。」

以文字替代說話,現在成了她點餐、購物時的指定動作,「因為唔肯定聽唔聽得明我講乜嘢。譬如我去買咖啡,我依家都要用寫(的方法),之前我都可以講,但依家就多咗呢個步驟做。有時喺舖頭買嘢,佢問我嘢我都聽唔到,見我唔答就問多我一次,我就會俾字佢睇,話我係聽障人士,先發覺原來佢只係問我係咪會員。」雖然阿Wing說的都是一些無奈的現實,但她臉上仍是掛着笑臉。

雖然社會上並非人人都了解聽障者面對的困難,但阿Wing說,通常跟對方解釋自身難處後,多數人都會理解和包容。
雖然社會上並非人人都了解聽障者面對的困難,但阿Wing說,通常跟對方解釋自身難處後,多數人都會理解和包容。

好多人不知道 好多聾人不識手語

「都唔知疫情仲有幾耐,我寧願保持平常心,如果成日用唔開心嘅心態去應對,對平日生活都唔係幾好。」與其自怨自艾,等待社會回復正常,阿Wing笑說,不如以另一種角度應對自己的遭遇。先是撐過口罩令剛剛生效的適應期;適應過後,她也對生活重拾信心,除了轉用文字方法維持正常溝通,亦不厭其煩地跟每一位不認識的人,解釋自己是聽障,請對方把口罩拉低一點,方便她讀唇,「希望佢哋俾啲耐性、遷就一下。」她總是有禮貌地邊微笑邊提出請求。每當別人表示理解,都讓她感到欣慰。

這樣的日子,轉眼已快三年,大概也習慣了吧?「個大環境就係咁樣,不習慣也要習慣吧。」她說得豁達,卻不代表甘願隨波逐流,過着單調的生活。即使不少社交活動因為疫情被迫取消,少了跟朋友面對面聚頭的機會,她便轉為在電腦前參與在Zoom上舉辦的「視像派對」,依然熱愛與人分享喜悅,不讓生活中的色彩減退。

阿Wing說,聽障人士一直沒有因聽力障礙,把自己從社會裏抽離,努力渴望融入社會。疫情反令阿Wing感受更深的是,大多港人對聽障社羣缺乏認知,「大部分健聽人士以為講慢啲、大聲啲,(我們)就會明,又或者根本不知我哋要睇口形,以為我們都是看手語,其實好多聽障人士係唔識手語。」像她一樣,在接受復聽訓練後主流學校接受教育的聽障者,其實都不諳手語。她都不介意為不了解的人糾正錯誤觀念,「係會尷尬啲,不過麻煩啲都無辦法。」她希望人們在接觸過聽障人士後,會抱有多一點理解,「我遇到的大部分香港人,係OK嘅。」

「若果疫情冇咁快完,我個願望就係,希望公共場所有人會戴上透明口罩提供服務,好似政府部門咁,會唔會有個counter,嗰位職員係戴住透明口罩嘅呢?」這是她對社會能如何便利聽障者的建議;她不清楚願望會否成真,口邊還是掛着那句「平常心看待」,但這刻的她跟所有香港人一樣,頭號願望是跟疫情說再見,重過正常生活,讓她能重看口罩背後的每一張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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