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鯨二十六天的護鯨者憶述 幼鯨如「好奇寶寶」游近人類 望市民自此關注海洋保育 曾見海豚胃塞漁網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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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逝證言

伴鯨二十六天的護鯨者憶述 幼鯨如「好奇寶寶」游近人類 望市民自此關注海洋保育 曾見海豚胃塞漁網而死

25.08.2023
譚志榮、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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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是一個很好奇的小寶寶。牠也不理會船隻的靠近,會游得很近船隻,進行覓食的行為。」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科學主任陳梓南(Compass)說。Compass應是全港接觸這頭布氏鯨次數最多的人。幼鯨在世時,他每天出海觀察;鯨魚死後,也是由他與不同政府部門、同事協調解剖鯨屍。在公眾熱情退卻後,他和團隊至今仍在埋首處理幼鯨的遺骸。

Compass於七月十四日下午,首次遇見這頭未成年的鯨魚。當天早上,他跟保育基金會同事出海覓鯨,但直到下午,他再出海,始真正遇上幼鯨,以及隨鯨而至的觀鯨船。「我們也很清楚看到當鯨魚一出來的時候,真的四方八面有不同的船衝過來靠近,這就是我十四日見到的情況」。

自那天起,颱風「泰利」襲港的三數天外,他每天也會按漁護署提供的鯨魚線報,出海觀察鯨魚的健康情況。同時,海洋公園與保育基金呼籲遊人不要騷擾鯨魚。

Compass親眼確認鯨魚背部出現兩個疑由螺旋槳造成的舊傷口。(Sunny Tong攝)
Compass親眼確認鯨魚背部出現兩個疑由螺旋槳造成的舊傷口。(Sunny Tong攝)

親證幼鯨背鰭出現傷口

保育基金自二○○六年起與香港漁農自然護理署成立「海洋生物擱淺行動組」(前身為「鯨豚擱淺行動組」)。Compass在這個行動組工作了四年,每當接到鯨豚擱淺舉報,他便會跟組員一起跟進香港水域內的鯨豚擱淺個案。他們一年平均會處理最少三十至四十宗鯨豚擱淺事件,絕大部分鯨豚已魂斷大海,遇上豚屍在石灘腐爛見骨是尋常事。

儘管如此,這頭布氏幼鯨是Compass極少數遇到的活體鯨豚擱淺事件。「這一次真的親身見到牠,在香港仍然是鯨魚品種出現,其實是很難得的一件事。」從他的語氣,不難想像他是個因熱愛鯨豚,跑來保育基金應徵兼職的環境科學系大學生。但在珍惜的同時,他對幼鯨的情感更多的是憂心,尤其幼鯨身處西貢繁忙的航道。

幼鯨最初於西貢牛尾灣對開被發現,但隨後的一周,牠逐漸游往滘西洲附近一帶。「是進入多了淺水區那邊,而那邊也是西貢船隻頻繁出入的一個港口。」Compass認為,當海上活動如此頻繁,無論是對人還是鯨魚也有很大的潛在風險。當颱風過後,幼鯨再度出沒,他親眼確認幼鯨背鰭出現兩個或由螺旋槳造成的傷口。不過,海洋公園獸醫團隊初步評估後,認為相關傷口正在癒合,而鯨魚亦有正常的覓食與游泳行為,因此判斷牠狀態仍健康的。

除打風那幾天外,他每天也會出海觀望鯨魚。(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除打風那幾天外,他每天也會出海觀望鯨魚。(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幼鯨改下午時段覓食 或因對人類好奇

經過十多日的觀察,Compass漸漸發現幼鯨聰明而好奇心旺盛。起初,幼鯨固定在兩個時段覓食,早上漁民出海的九點前與下午三點後的時間。然而,到了七月下旬,Compass發現幼鯨改變了覓食習慣,牠更喜歡於周末下午時段主動地浮游、覓食,次數和時間也延長了。他分析,有機會是颱風改變海流與魚羣位置,但亦有可能是牠對人類好奇,「所以它會不自覺出現在人面前,就是對人類的恐懼感減少。其實也是另一個我們擔心的地方。」他x說。

結果幼鯨出現的第十九天,牠被發現浮屍牛尾洲海面。一段網上流傳的影片中,有船家說:「打車葉打到腸都標埋出嚟。」Compass於上午九時許接到消息,才剛起床的他還來不及消化情緒,便急急聯絡不同團體趕往西貢碼頭集合。「那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就是你前兩、三天還看到牠在吃東西的時候,突然間再見到牠的時候已經是背後有兩個很大的傷口,接着有些組織已經在水裏飄着。大家都很無奈地⋯⋯面對着牠」,他嘆道。

實驗室一角的一個海豚剖析模型
實驗室一角的一個海豚剖析模型

與平日處理海豚、海龜的經驗不同,龐大的鯨屍無法輕易被拉往鄰近沙灘作現場解剖。Compass指,他們平日處理中華白海豚的屍體,一般是以繩子綁着尾巴,再藉船拉往岸邊處理就地解剖,或整條屍體帶回海洋公園再作檢測。然而幼鯨長達八米,只拖鯨屍會割爛尾巴。於是他們與漁護署決定,開一艘𧄌船,潛水員潛過鯨屍底部,牽繩成網,吊起鯨魚運往萬宜水庫西壩。

望人類可學習與其他生物共處

下土當日,Compass負責現場指揮。(香港海洋公園 保育基金提供)
下土當日,Compass負責現場指揮。(香港海洋公園 保育基金提供)
Compass踏在鯨魚的腐肉組織上,百般滋味在心頭。(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Compass踏在鯨魚的腐肉組織上,百般滋味在心頭。(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當鯨魚屍身運抵萬宜水庫西壩時,已將近晚上七時三十分。Compass先安排兩名獸醫開始解剖,再跟在場人士分工後,便隨公關同事到北潭涌見記者,戰戰兢兢完成第一個記者會。再回到西壩現場,他才發現長達八米鯨魚身體大小,足以完全阻隔兩邊的解剖團隊。比如說,處理腸部的A看不到處理背部傷口的B。每人只能專注於眼前的工作。

幼鯨闖進香港水域到屍身腐化下土,前後不足一個月。Compass至今仍然會覺得心情複雜,腦內一直想起從自己着手處理的第一條海豚屍體到今時今日的回憶。「我在未來怎樣把事情做好,才算對得住這條鯨魚?」不過他認為,這是一個讓人學會如何與其他的生物共處的機會,而他不希望市民僅僅把這次事件當成單一事件,「保育不止是你不出去看這條鯨魚,而是你怎麼在日常生活中改變,這樣才真正對得住(鯨魚)」。

他指出,單單減少使用塑膠便已能大大幫助了大海,那裏不止有鯨魚,還有更多海洋生物面臨人類垃圾威脅。正如他入職後,在大嶼山遇上第一條海豚屍體,胃裏就塞了一個比人類拳頭更大的廢棄魚網(俗稱鬼網)。

「其實整件事是很宏觀的問題,不要當成是保護這條鯨魚就足夠……即是重點不應該放在救不救到每一條的鯨豚身上,應該是在每一條鯨豚,例如牠們的屍體上、我們的經歷上、我們可以在他們身上學到甚麼,重點應該放在這裏。」

獲救的受傷綠海龜在康復 後被放回大海(香港海洋 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獲救的受傷綠海龜在康復 後被放回大海(香港海洋 公園保育基金提供)
譚志榮、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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