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自2011年起至今，超過三百萬敘利亞難民湧入。2011年，大學三年級的梁夢蝶（May）參加學校辦的義工遊學團，往土耳其伊斯坦堡的農場工作兩個月。從新聞報道得知鄰國敘利亞開始內戰，當時她倒不覺周遭氣氛有何異樣，「就好似佔中時，金鐘鬧得沸沸揚揚，但你身處沙田會覺得好像沒事發生。」
只是沒想到，七年過後，敘利亞至今仍未和平。因為一次偶然機會，她把難民婦女製作的一批耳環引入到港，巧妙地連結世界兩端的人，希望提醒大家勿忘那個苦難國度。
炮彈請別再來
May曾三度前往土耳其。2015年，剛辭去非牟利機構行政工作的她，再訪土耳其，觀察到市面氣氛有明顯分別。「我第一次去時街上沒多少乞丐，但之後兩次就看到不少難民，有婦女抱着嬰孩在路邊，甚至一家大小行乞，亦有難民小女孩在路邊兜售紙巾賺錢。」與她相熟的農場家庭更提醒她晚上人雜，乘火車要格外小心。
面對難民，她跟很多香港人一樣，感覺乍遠還近，不知如何幫上忙。有次她上網搜索關於敘利亞的消息時，剛好發現有個名為”Drop Earrings Not Bombs (DENB)”的組織。組織最初由在希臘薩摩斯島工作的外國義工成立，薩摩斯島是敘利亞難民坐船偷渡上岸的熱點，懂得編織耳環的巴西義工為了讓他們自力更生，於是教導難民這技術。計劃後來更推廣至土耳其非牟利組織”Small Projects Istanbul”，讓在伊斯坦堡逗留的敘利亞難民婦女也有一技之長。
人手屈曲的水滴形銅線圈，環繞着色彩鮮艷的棉線，當中穿有半透明小珠，有展現民族風情的紅襯金，也有容易配搭的藍襯白，設計叫人聯想起孔雀羽毛，好看得很。「”Drop Earrings Not Bombs” 的名字震撼了我，一來代表天降下來的不是炮彈，二來也代表了耳環的水滴形態。」May說，成品主要在網上發售，得到不少歐美買家青睞。
流落異鄉不求人
耳環花紋除了好看，也隱藏了土耳其文化，設計參考當地平民小吃環形麵包Simit ，或者杏仁、提子等特產。部分耳環更以敘利亞女性的名字來命名。她沒多想，便決定訂購一批，成立網店”Butterfly Effect”，帶回香港出售，沒想到反應不俗。今年初，她決定親身到訪組織，探訪耳環背後的製作者。
DENB位處伊斯坦堡一個名為Fatih的住宅區內。五層高的建築物內，一樓是托兒所，方便婦女帶孩子來工作時有人照顧。樓上就是耳環製作工場，正是二十位婦女平時工作的場地。另外就是別的手工工作坊和辦公室。平時婦女們在工場學習了製作技術後，就可以帶原料回家製作，賺錢之餘也方便照顧孩子。
接待May的是來自英國的義工Catie，她很驚喜亞洲竟然有客人專程來訪，熱情地介紹了敘利亞婦女Lodi給她認識。「很多人以為難民就是貧窮、沒讀過書的人，其實不然。」Lodi以前住在敘利亞第二大城市和工商業中心阿勒頗(Aleppo)，本身修讀工程及法律，「她是少數能操阿拉伯語和英語的難民，能幫助其他婦女與義工溝通，加上勤力好學，很快已由Maker晉升為Leader。」May說，不過始終基於身份敏感，Lodi等婦女都不便上鏡。
終有一天回家去
雖然土耳其有不少社企協助難民生活，但民眾普遍不太歡迎這班外來者，「Lodi皮膚白淨，土耳其人不太看得出她是外地人。但當她一開口，人們知道她是敘利亞人便會態度扭轉，顯得不太友善。」儘管如此，Lodi仍然努力在異地工作，「她的小朋友在土耳其上學，但她平時會教子女寫阿拉伯書法，因為她認為子女一定要學習自己的語言，她還說『雖然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家，但始終有日能回去。』」Lodi的堅定與自信令May印象深刻。
DENB沒有強調製作者是「難民」，而是稱之為「因戰亂而來的人」。遠走他方，非他們所願。「其實香港很多人都是難民之後。很多人的父母因為日本侵華，為逃避戰禍無奈來到香港，我們跟他們都是一樣的。」而May在市集擺賣時，也不願以「幫助難民」來作為耳環的賣點，「我不想消費難民議題，寧願人們是因為耳環漂亮而拿上手，而非出於同情。」正如她開始時也純粹被耳環設計吸引。
May感慨，敘利亞曾經很美，面對深藍色的地中海，又有歷史悠久的古城。戰爭前，到訪當地的遊客每年有八百多萬人次，比到訪澳洲的五百八十萬還要多。今年四月，當地度瑪市遭到化武毒氣攻擊，造成七十人死亡，當中不少是兒童。戰亂這麼近，又那麼遠，除了看着新聞無奈，May自覺出售耳環起碼能幫到部分流落異鄉的婦女。把她們的手工掛在耳邊，提醒人別把他們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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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terfly Eff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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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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