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明周攝記譚志榮,昨日隨示威者的步行大軍,由機場走路出東涌、欣澳,最後直至青馬大橋的收費站。他記錄了那有血有淚的二萬六千步,由白晝走到入夜,由城市走到荒野,一步一步,走出香港人的路。最後無攬炒,其實都因為香港人。
二十公里,2萬6千步的大逃亡,在起步之前已覺伏味特濃,而且恐怕最後仍是個悲劇的結局。心裡雖然暗駡「戇居」,但為數百人一意孤行,亦只好在有些尿急的狀態仍硬著頭皮「頂硬上」了。
由機場行到東涌,以為已經完成全日任務,但去到東涌才知巴士、地鐵全停,就開始「徒步出欣澳」的大逃亡行動。
初期還會聽到沿途有人一叫口號,其他人就齊聲和應。很快,叫口號的人開始疏落,而和應往往都以「留返啖氣行啦」回應。眼前除了無盡的車龍,亦真的只得無盡的車龍。起步初期,我和同事本身處於隊伍的中間偏前位置,很快就發覺自己開始落後。曾經有段極短時間,以為自己應該是逃亡隊伍最尾那一個人。
隊伍中,其實也有崗位。有些手持鐡通、膠棒、行山扙的人,會自覺地行隊伍的外圍位置,留意四方有沒有追兵以及危險。我曾經待在後方車龍中,約大半小時腳程外的距離有藍燈閃動,隊伍相信是警車追來,大為緊張。持工具的人,除了叫隊伍盡量加快腳步,並擴闊隊伍佔領的行車缐,他們部分更留到最後方負責減慢車龍車速,但又不能完全截停車龍,擔心警方直接棄車追來。
「藍燈」與「隊伍」拉鋸接近一小時,「藍燈」漸漸迫近,已到了車龍的頭排位置,而主隊伍已離開車龍一段相當距離。兩位負責截車的抗爭者,其中一位手持長長的膠電線管默默企定,等待「藍燈」駛到面前⋯⋯。萬幸,原來「藍燈」只是消防新款救護車。救護車駛過一刻,兩位抗爭者,以及我與另一位目擊的行家都大大鬆一口氣。
其實沿途也有不少義載司機出現,呼聲此起彼落:「港島兩個」、「大西北三個」、「四個四個,咩地方都去」。有些巴士司機會沿途上客,在事後獲朋友轉述得知,各乘客為了令更多人能上車,就算連行李架也坐滿人,情況猶如大陸春運一樣。
期間曾有位義戴司機駛到我身旁:「師傅,要唔要送你一段路呀?」大概他見我一直處於龜速狀態。不過,基於作為記者的形象問題,我只好婉拒,但心裡喚着:「其實你可以問多我一、兩次,唔使咁快駛走嘅⋯⋯」又試過有一位十幾歳的年輕人,提議幫我拎一陣背囊,當然,我亦是以同一理由而婉拒了。
一直行一直行,尿急情況加劇,但要在高速公路找個旺中帶靜的地方解決,需要謹慎行事,免得落入尷尬的情況。當時,我仍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前面有一架應該是義戴的私家車急停,車上跳下兩位年輕人,急步跳上大半個人高的石壆草坡小解。由於他們的動作太突然,以及位置太過出眾,其他在旁步行的人士紛紛在旁吶喊打氣。原本義戴他們的車亦慢駛等待,其中一個快快解決完,匆匆跑了上車,但是另一個不知是因為群眾壓力還是實在太急,遲遲仍未完事。見他一面着急望著漸遠的車,一面承受群眾大嗌「義士,加油,快D快D」等口號,一完事立刻頭也不回奔馳上車,謹慎行事是必須的。
行極未完的隊伍中,未幾又傳來噩耗——東涌線鐡路全線暫停,即是欣澳站坐車離開的計劃已沒有了,大隊現在只能繼續向前行,行過青馬大橋直去青衣。「青馬喎⋯⋯點行呀,點會畀你過呀?」但是大隊沒有停下,繼續向前,可能行到太攰的關係,有部份人士已慢慢留後,其中一位穿雨衣、戴頭盔、低着頭的年青人與後面車輛已接近緊貼。一位五、六十歲,只戴口罩,衣着普通,並非一般示威服裝的叔叔,回頭看在眼裏,他也默默留後,靜靜地走到青年身後,用身體擋着身後的車輛。
走了不知多久,終於看到青馬大橋的收費站。就在這時,前面排有數十架私家車,傳來一陣又一陣叫囂聲,「沙田三位」、「北區兩位」、「九龍三位」、「四位乜地方都去」,原來是一架又一架的義戴車輛,在「青馬」前的路口交界集結,紛紛叫吶招手,甚至有供過於求的情況。遲遲未有招到乘客的司機,多少也有些失望。
而整個大逃亡亦在過呐喊聲中慢慢結束。
看到步行器顯示的二萬六千幾步,總括而言,可以由一位年青人,在起步期間與同伴閒聊所講的一句話概括:「東涌,真係一個攬炒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