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坪洲碼頭,熱鬧僅一瞬之間,隨街坊、遊客各走各路而消散。坪洲,據說因地勢平坦而得名,平靜與平凡也是它的代名詞,是它的可貴特質。
坪洲街道、建築地標不多,認清方向,不看地圖,逛着逛着總可找到目的地。這天我們來到永興街深處的小店「燈隅」,穿街過巷或沿海濱長廊皆可到達,風情各有不同。
燈隅的前身是古董小店「陸日小店」,現在由幾位坪洲鄰居共同建立、分享、經營這個空間,包括陸日小店的創辦人之一Jun和她的丈夫Billy,藝術家Heidi和建築師、William夫婦,還有咖啡師阿逸。他們分別住坪洲的兩端,燈隅剛好在中間位置,步行五、六分鐘便到,踩單車的話是近在咫尺。
店名「燈隅」是Jun取的,來自日本天台宗傳教大師最澄的「一燈照隅,萬燈照國」,「我們現在三個parties,都在做自己專屬的事,加起上來,就是這樣一間舖頭。」就像幾盞小燈,努力照亮這個角落,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這裏有懷舊美物和藝術小品,有書香也有咖啡香,等待人們來到,靜心欣賞、感受。
遇上坪洲 安身立命
Jun在坪洲住得最久,有八年。Jun是空姐出身,遊遍四海,卻選擇在這一尋常的小島住下來,「這裏不像香港,有好多空間,好靜,海闊天空。」她又和友人阿傑一起開了陸日小店,分享四處收集得來的舊物。在陸日小店,她遇上了同樣搬到了坪洲居住的Billy,二人在此相識、交往、結婚、生下女兒,「你知道他搬過來時,是自己一個人,帶着一部好重的鋼琴過來嗎?」Jun甜笑憶述。
最近有次搭船出去,沉思之間,她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在坪洲「生了根」,從小到大,她都經常搬家,直到住在坪洲才安定下來,她說用「安身立命」來形容或許誇張,但坪洲的確令她有這種感覺,「是搬了去一個適合自己的地方。」當初因它靜得不像香港才被吸引,Jun生活下來,卻覺得坪洲像以前的香港、理想中的香港,鄰舍之間不怕陌生,關係密切。
當陸日小店的拍檔阿傑有新的發展方向,她原以為小店會變成過去,難過不捨。慶幸有Heidi、William還有阿逸加入,成為新的合夥人,讓這一空間得以延續下去。
自然風光 百看不厭
Heidi和William是他們之中搬進坪洲年份最短的,已有三年,但搬家這個念頭其實醞釀已久。他們則是在一次市集中認識了Jun,得知她在坪洲有間陸日小店。Heidi喜歡畫風景,William熱衷攝影,坪洲好風光讓他們百去不厭,而陸日小店的個性氛圍也叫其情有獨鍾,每次都會去打躉。數年間去過坪洲十多次也不覺厭,於是二○一八年,他們正式決定把家搬到坪洲,成為島民的一份子。
正職是建築師的William認為坪洲是一個生活的好地方,「我嘗試過用最短的時間去理解這裏整體格局是怎樣的,和其他島民一起行遍成個島,說大不大、說細不細,主要街道只有永興街、永安街,然後東灣、南灣,有幾個山,成個坪洲就是這樣組合出來,好簡單。而坪洲真的像一個社區,人們互相認識,鄰里的感覺很好。譬如今朝落樓,有人會叫我們去他屋企坐一坐,這些事不會在出面其他地方發生。」
移居坪洲後,處處都是啟發Heidi創作的素材。從家中遠眺,可以見到大嶼山的「十字牌」神樂院牛奶廠;走到街上,沿途樹影婆娑,有時有青蛙跳過、大蜥蜴經過。「這裏周圍都是大自然」,她說在寧靜中,可以聽到大自然的聲音,海浪聲中伴隨清脆鳥鳴。從客人到成為店主,Heidi和William冥冥之中已跟這島中一隅結下不解之緣。
回島就是回家
阿逸曾於國際咖啡品牌身居要職,也曾在港島開咖啡店當老闆,但因租約期滿和疫情結業。輾轉之下,他索性在他住了五年的坪洲,騎着他的鳳凰單車在島上不同小店沖咖啡。「騎住鳳凰沖咖啡」成為一時佳話,不少咖啡迷慕名登島,只為一嘗咖啡香。
去年十月某天,阿逸踩着單車去陸日小店另一創辦人阿傑新開的「島民書店」買新出版的《Islanders島民》,那時Jun和阿傑正在商討陸日小店的拆夥去向,問他有意一起加入,一起接手小店嗎?阿逸心想,「不如我也找個地方stay啦」,考慮後決定加入Jun,和她一起共同經營這個小店空間。鳳凰單車在這裏停泊下來。
平日出市區工作,星期六、日才留在店內,這裏既是他的咖啡工作室,也是他放鬆自己的地方,「你放假的時候其實我也在放假,只不過我放假都鍾意沖咖啡而已。如果我要用出面社會對咖啡的概念去serve你的話,我不需要留在這裏。」他希望客人不要抱着外面的心態來飲咖啡,「來到這裏,你會飲到一杯好的咖啡,但我不希望你為了一杯好的咖啡才到這裏,我期望人們是抱着想放鬆的心態,咖啡是其次,你只有放空,先可以吸收這個空間帶給你的感覺。」
「一回到島上的感覺是,啊,返了屋企。屋企就是這個地方,你可以突然間敲鄰居門,『喂落嚟飲嘢』,也可以什麼都不做,自己hea、做自己的事,這些都是這個地方提供到的空間。」
在這小小島嶼,承載了他們最珍惜、重視的——
「屋企,我兩隻貓,我老婆。」
「海。」
「寧靜。」
「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在現在住的地方,一直住下去。」
「如果我留在香港,我就會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