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走到盡頭】瑪麗醫生浦勤孫:如何打一場必輸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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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生命走到盡頭】瑪麗醫生浦勤孫:如何打一場必輸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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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醫生的責任是治癒病人,那麼面對末期癌症病人,這場仗是否一開始就注定要輸?如何去打?

瑪麗醫院神經外科專科醫生浦勤孫是阿芳的主診醫生,當日阿芳腦部動手術切除腫瘤,就是浦醫生告訴阿芳家人腫瘤不是良性,而是第四期惡性腦腫瘤, 存活一般只有一年。

昌說,他當時腦海一片混亂,「只感覺胸口好像被 重重地打擊。」他想起馬勒《第六交響樂》終章的三下命運的巨鎚。身邊的兒子和姊姊都在哭。不過,事後回想,浦醫生當時的每句說話,原來都在不自覺下聽入了耳。浦醫生當時冷靜但懇切的語氣,也成為阿芳一家人對她信任的起點。

小勝利

很多時候被迫成為死神的宣判官,浦醫生說:「病人對死亡的恐懼不是用知識和事實擺出來就可以消除的,我希望對病人有多一點認識,因為每個人都不同,不能公式化對待。我會花很多時間與病人解釋,他們對病情理解愈多,信心就愈大。

「我希望病人最後一段路走得好一點,面對殘酷現實可以過得好一點。希望家人肯付出、也懂得承擔後果,從病人角度考慮,在病人走了之後家人不要有悔意和慚愧,治療當中我會提醒他們,每一個決定做了就不要後悔,每一步都不能回頭。」

她還記得,有一位太太選擇要患病丈夫一直「打仗」,手術再手術、嘗試中藥、蜈蚣、蠍子、山草藥,現在依然活著,「因此永遠不要放棄創意。

「有人堅持無論如何要維持一口氣,有的人則不要任何喉管插住他。」浦醫生堅信,生活質素好重要,就算手術成功,但如果一直生活在痛當中,失去基本活動能力,無法意識到其他人,也很難有尊嚴。

對阿芳來說,雖然一開始便知道結局,但卻並不表示局勢只能是一邊倒。去年9月,她病情惡化,由瑪麗醫院轉往靈實寧養院作紓緩照顧。家人與浦醫生及瑪麗腫瘤科曾醫生商量後,阿芳在半昏迷狀態中接受了新的標靶治療,病情竟迅速好轉,她從昏睡中又坐起來、站起來,慢慢用柺杖走路……這不啻是一個小小的勝利,曾醫生見到阿芳覆診時竟能行走,興奮得上前和她擁抱。這次小小的勝利,家人稱「賺了四個月」,她得以與丈夫及兒子去了日本旅行,又見了許多至親。

浦醫生說,如果失去對病人的真情實感,就失去了太多工作意義。
浦醫生說,如果失去對病人的真情實感,就失去了太多工作意義。

大挑戰

浦勤孫選擇做醫生時,可能還沒有對生死的問題 想得太多。她說:「當初想法很實際。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醫生總是可以做點事幫到人。我性子急,希望即時見到效果,因此選擇外科,可以靠雙手的手藝功夫去做事。」

結果,對她最大的挑戰,卻並非來自醫學方面, 而是病人。

「外科手術是高風險手術。在醫學專業上,我也知道腦腫瘤有多少成數,就像打仗前已經知道有多少武器在手了。但態度上仍要積極、盡心、盡力,這樣才會愈打愈有經驗,總有一天可以打勝仗。」浦醫生說。

「但我會捨不得病人,與他們一起哭。」這是她從初做醫生到現在的掙扎,「其實很傷的。我希望真誠對待病人,但這種真誠會令自己投入很多的感情,也會因終日愁眉苦臉令身邊人有時候接受不了。」

明明是一位性情中人,但不熟悉她的人容易誤以為她很酷,很寡言。她習慣獨自面對病人離開時內心的感傷。「通常我會調整了情緒才與病人聊天,能量低的時候我避免說話。

「不過,如果我放棄對病人的真誠,我便放棄了太多,再做這份工作也沒有意義了。我對著的是活生生、有情感的人,不能失去投入感去面對他們。宗教信仰給我很大的支持,我相信離開我的病人,都去了一個好的地方。」

文章選自《明周》2371期封面故事《當生命走到盡頭 如何善終》。

本專題獲「第十九屆人權新聞獎」之「中文特寫優異獎」;入圍亞洲出版業協會(SOPA) 「2015年度卓越新聞獎」之「卓越專題特寫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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