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跨性別J小姐從大圍港鐵站月台一躍而下,送院證實死亡,掀起社會一陣討論,揭示隱藏於主流論述背後的跨性別群體。無論身心,她一直飽受煎熬。
在香港跨性別的認知與討論近十年慢慢成形,公眾關心他/她們在成長遇到的挫折。跨性別資源中心於去年曾作研究,發現接近半數的跨性別者曾受暴力對待,而超過六成的受訪者,曾面對肢體暴力。跨性別資源中心輔導員張佩琦指出,選擇變性,本來就是個「來回地獄又折返」的漫長過程,在成長中面對各種暴力傷害,可謂雪上加霜,有時受壓,想歪了,走上絕路,一條生命就此斷送。
最親的人 傷害最深
作此研究,跨性別資源中心共收集了135份問卷,發現接近半數的跨性別者(45.9%)曾受暴力對待,超過六成(62.9%)的人,甚至嘗過肢體暴力。當中施暴者多為家庭或親密伴侶,顯示家暴問題嚴重。張佩琦指,很多上一代的父母,以為訴諸暴力就能逼使子女就範:「摑佢幾巴,佢先會醒!」甚至把跨性別者逐出家門,讓他們變得孤立無援。「就算父母原意係好,但用錯方法,會恨錯難返。」
另一類是親密伴侶的傷害。張佩琦形容,不少跨性別者需向丈夫或妻子出櫃:「結咗婚20年先話要變性,對方未必能夠接受。就算本身接受,都低估咗過程嘅痛苦。」當中的暴力,包括虐打、辱罵和冷戰等等,不要看輕無形的傷害,它們通常比刀更鋒利。「講到底,最親嘅人,先有能力傷得你最深。」
六成曾想過自殺
跨性別資源中心早年亦曾作個另一項研究,了解跨性別人士的情緒健康,發現超過六成(63.2%)的受訪者曾想過自殺,而30歲以下、曾想過自殺的更達七成(70.4%),結果驚人。張佩琦擔當輔導員多年,指出暴力往往是他們自殺的導火線。而背後原因,大致上可理解為身份迷失、經濟壓力和漫長變性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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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性別者,對前路無盼望。」很多時跨性別者,感到自己性別有所錯置,例如,明明認知自己為女性,卻困在男性的身軀內,身心困擾。當他們嘗試另一性別的打扮,很多時不獲社會接納,被稱作「怪胎」、「人妖」等等。輕則言語傷害,失去自尊;重則失掉工作,失去經濟能力。「但佢哋唔會想再搵工,每次拎身份證出黎,佢哋都要面對自己性別多一次,形成二次傷害。」他們對前路感無力,不能規劃人生,有時甚至內化(inernalize)了外界對自己的反對意見:「嚴重者,自己都接受唔到自己。」
變性遙遙無期
對他們來說,眼前唯一解困方法,是變性。可惜,變性是個漫長的過程,以在公立醫院排期為例,一拖可能十年八載。張佩琦解釋,就算好不容易排到期見醫生,過程也是萬分痛苦:「有樣嘢叫passing,精神科醫生、心理學家等等,會評估你似唔似想變性,過程好大壓力。」舉個例,例如男變女,醫生們會問你為甚麼不穿裙來,當中有定型及偏見的成分,「你係咪ready?pass唔pass?」這幾句說話,差不多是每個跨性別者的夢靨。如果不在香港排期,可以選擇到國外例如泰國做變性手術,大約十萬起跳,並不是所有人負擔。跨性別者搵工難,一旦失掉工作,沒有經濟能力,根本無法承擔一批額外費用。
倡議性別承認法
為了舒緩暴力及自殺的問題,跨性別資源中心向政府倡議,在法律上訂立「性別承認法」。現時在香港,政府要求跨性別人士進行性別重置手術,才能修正身份證明文件上的性別身份。然而,張佩琦認為,性別本身是流動的,「唔係每個跨性別者都想做或適合做變性手術,跨性別唔應該咁狹義。訂立法律後,可以比更多跨性別者,抬起頭、有尊嚴咁做人。」訂立法律後,慢慢申延至家庭及教育方面,消弭誤解,希望減少暴力及自殺率。「變性係難,但都唔夠社會接受難。」張佩琦總結說。
羅斯福曾說過:「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在害怕別人標奇立異,畏懼世界走得太前時,我們真正要憂心的,是潛伏在自身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