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建勳 資深電影人
「74年後,我離開了組織運動,純粹老吳叫到, 我去開那個會,主要因為佢。會議詳情我記不起,我記得結果是討論是否應該成立一個全港性的聯合組織。」
在他的家做訪問,本來很好的窗景給裝修棚架分割成多個方形,還外加綠色的防塵網,有點模糊感。
我望着窗外,他說,「『支聯會』我的參與不多,留在腦海的記憶更少。」
「89 年5 月4 日,『學聯』在遮打花園搞集會,莫昭如約了我和當年搞五四班老鬼(71 年我們在皇后像廣塲搞『五四活動』,結果警方拘捕了一班人),先在富麗華酒店咖啡室聚舊,之後就行過去參加集會。學聯叫我哋當年搞五四的找個代表上台,我給推了上台,我說,你哋比我哋強,惟是唱歌不夠我們強。我就和老吳即場唱了國際歌,用不着看歌詞。那是我十多年來第一次出現和學運有關的活動。」
說起岑建勳為什麼出現「支聯會」,就不得不從他和吳仲賢的關係開始。他們年輕時候在法國受中國托派元老彭述之影響加入托派,回港後一起以新蒲崗幾條街做基地搞運動,站街派傳單。74 年岑建勳脫離組織,離開香港去英國,後來在電影圈發展;吳仲賢繼續在「革馬盟」,直至被中國扣留後詐降供出名單,回港被開除黨籍。沒有黨籍之後,從事新聞工作,仍然活躍搞政治。 兩人的交情很深, 吳仲賢重病回港,岑建勳陪着他走。
「我同吳仲賢1971 年相識。他想起我,打電話給我,說:「去『教協』開會支持學生,你嚟埋吖。」我說:「我嚟做咩呀,演藝界都有出聲明啦。」「 你來聽下俾下意見吖,幫手吹谷佢哋。」74 年後,我離開了組織運動,純粹老吳叫到, 我去開那個會,主要因為佢。會議詳情我記不起,我記得結果是討論是否應該成立一個全港性的聯合組織。我已記不起那天是八號風球前或後了。」
那時,岑建勳在製作一套電影,由張堅庭導演洪金寶、 張艾嘉主演的《八両金》。5 月中仍在內地拍攝,六四後仍未完成。
6 月11 日,他出席了正式成立「支聯會」的第一次會議。「我記得好多人vote我,我高票當選常委,僅與華叔相差一票。(編按:根據會議紀錄,岑建勳184票、司徒華171 票)向來,我是獨行單幹,74 年以後,再沒有參加活動,根本沒興趣再搞組織,我很厭惡那種內鬥,老吳很理解我的性格。我個人比較感性不適合搞組織,我唔鍾意兩兄弟為了政見不同,上綱上線,鬧到人身攻擊。很厭倦,很內耗,中國人真的很喜歡內鬥。80 年劉山青落網之後,老吳俾人拉咗詐降,啲人開除他的黨籍都俾我鬧,他們不敢駁嘴,我是他們的師傅。我話,你們做咩呀,邊個決定邊個一定要做烈士?在你們的角度他詐降,他回來唔講有詐降呢件事,你會知咩?老吳自已抖出來嘛。在他們的角度我是溫情主義。劉山青是老吳的徒弟。金禧事件出咗一班人,劉山青、杜成、梁耀忠搞了『新青學社』,也就是『街工』的前身。」
「我所謂的參與『支聯會』,實事求是的說,根本是沒所謂。在『支聯會』,在整個運動中,我很單幹,我不是搞政治的人,也不喜歡受組織約束。所以,我做了一屆就不做了,我不要過這些組織生活。」
吳仲賢與托派
托派是托洛茨基主義者的簡稱。托洛茨基是1917 年俄國革命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列寧逝世後因反對史太林的官僚主義被清黨流亡國外。1940 年在墨西哥被史太林的特務暗殺。中國的著名托派人物,包括中國共產黨首任總書記陳獨秀以及彭述之。1952 年中共大肆搜捕托洛茨基主義者,此後,托派在大陸斷絕了二十餘年的時間。
吳仲賢是香港社運分子,早在1969年已策動了有名的「珠海事件」,領導罷課。1970 年與莫昭如等創辦了《70 年代》雙周刊,推介新思潮,鼓動社會運動,為當年「中文運動」和「保衛釣魚台運動」的重要旗手。1972 年,本港社會運動相對陷入低潮,吳仲賢及其他《70》分子紛紛前往巴黎,探求思想出路,結果成為托洛茨基主義者並加入第四國際。吳返港後積極從事政治活動,成立「革命馬克思主義者同盟」(革馬盟)。由於托派一直以來都被中共抹黑,加上他們的社運策略往往被視為「過激」,香港的托派在七、八十年代都一直受到其他人的排斥。
1981 年3 月,吳仲賢因回國與民運人士串連被捕,寫悔過書後獲釋,回港後被開除黨籍,政治生涯因此結束。吳82年後加入新聞界, 89 民運後移民澳洲,94年死於癌症。
香港民運人士劉山青, 現為「社民連」成員。1975 年,他在荃灣創辦了「新青學社」工人夜校,當時的教師義工包括今日的立法會議員梁耀忠及中原地產主席施永青等。在吳仲賢被捕後的翌年,劉山青以身犯險返回廣州救助民運人士王希哲妻子蘇江等人,被公安拘捕,並控以「反革命罪」,判有期徒刑十年。直至1991 年12 月28 日,才獲釋回港。
註:原文刊登於《明周》2221《不應忘記,努力回憶 – 支聯會的誕生》
(協力:鄭靜珊,部分圖片由明報資料室、支聯會資料室及 Getty images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