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營造】晨運街坊改造荒山、橫街後巷成另類文化聚點、廢校翻新借作萬聖節鬼屋、打工仔職場窺見權力關係 展覽收集100個香港地方營造案例 盼公眾看見意想不到的空間實驗
常說香港地少人多,空間使用有限制,但關注地方營造多年的「非常香港」收集到一百個本地創意活用空間的案例,並在7月6日至7月7日於中環大館舉辦「香港地方營造案例庫存展覽及巡禮」,以及舉辦香港首個亞洲地方營造交流大會,希望拓寬公眾對空間使用的想像力,一起發掘更多使用城市空間的不同辦法。
傻人樂園:全球首宗康樂佔地 公私界線模糊
展覽涵蓋的一百個地方營造案例均是由下而上、民間自發。非常香港總經理Crystal解釋道,團隊在梳理案例過程中發現,比起由政府、商界或學術界發起的項目,民間自發的地方營造往往較少得到記錄和曝光,但它們蘊含的智慧和創造力同樣值得借鑒。
眾多地方營造案例當中,歷史最悠久的要數「傻人樂園」。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當政府尚未設立郊野公園時,石梨貝水塘一羣晨運人士自發開山闢路,在山上興建涼亭、花園和康樂設施,建立屬於自己的晨運園地,並以「傻人」之名自嘲。
非常香港項目經理Lorraine介紹,這羣晨運人士最初只是在山上耍太極、做運動,後來逐漸對地方產生歸屬感,想再改變多一些,還會用功夫扇、天九骨牌裝飾空間,甚至有人寫了「傻人樂園」四字為地方改名。
「這個案例很有趣,一班街坊不止是找地方強身健體,而是發掘到他們使用城市空間的可能性。這個由民間自發改造、decentralized(去中心化)的空間,最後也變成了一個政府也正式承認的空間。」Lorraine說。一九七六年郊野公園條例制定前,政府曾計劃清拆傻人樂園,但「傻人」們派代表跟政府打官司,證明該地在郊野公園設立前已存在且非私人侵佔,結果打贏官司,成功保留該地並得到政府承認。
傻人樂園亦被視為全球首宗用作康樂用途的非法佔地案例,展示了香港土地使用中公私界線的模糊性。漁農自然護理署二〇一六年回覆傳媒查詢指,類似的晨運地點在全港共有二十四個,現時它們已經融入郊野公園一部分,主要位於港島的郊野公園、金山及馬鞍山郊野公園。
車站、長樓梯的休息點:一張凳也是地方營造
很多地方營造案例的規模很大,有的改造了近二十萬呎的荒廢魚塘和農田,有的專注在某個社區發起數以年計的項目,但規模細小到如一張椅子,也是入選的地方營造案例之一。
在觀塘、中西區、東區,非常香港團隊發現一些熱心居民會在老年化屋邨的小巴站,或者是耗費體力的長樓梯終點處放置各種摺椅和膠椅,給行動不便的長者或體力不佳的小朋友坐一坐、緩緩氣。「大家平時可能沒有留意到,一張凳都可以為居民帶來舒適,或者讓生活造就了一些特別的感覺。」Crystal說。
Lorraine補充道:「地方營造是將人與空間相連結,這不一定要在社區這麼大的context發生。在一個很細小的空間裏運用某種元素,例如是一張凳,都足以產生一些改變,回應到某種社區需要,也令一些人和那個地方更有connection。我們也相信這些微小的改變,正是地方營造囊括了的一個重要精神。」
「可能有人覺得地方營造有很高的門檻,不容易做。但我們希望透過這次展覽以及同步舉辦的亞洲地方營造交流大會,讓人們意識到其實地方營造未必需要很多資金、資源,也不一定需要專業人士幫手,希望打破這些迷思,令大家對於地方營造有更多想像,令更多project可以慢慢發生。」非常香港項目經理Candy表示。
後巷、廢校、鄉公所:「估你唔到」的空間營造
說到地方營造,人們可能常會想起一個公園、一條街道、一個街區等等,但一些外界看來鮮少人使用的橫街窄巷、廢棄村校與鄉村空間等等,也能被民間有心人發揮智慧和創造力加以改造,將原本素未謀面的街坊緊緊連結。
Lorraine介紹,譬如位於銅鑼灣霎西街一個後巷的轉角位置的「窗後巷」,這個不足五十呎的蚊形舖位寄賣着不同手作設計和創作作品,亦不定期舉辦各類藝文活動,成為一個另類的文化聚點。「城市人可能會覺得後巷是一個倒垃圾、吸煙的地方,但原來加了一些創意,把一個店舖放在一個小巷裏面,都可以聚到人。」
同讓令人意想不到的案例還有西貢公立學校和「一間」。西貢公立學校於一九九五年關閉,荒廢已久,但校舍經過重新裝修後不時籌辦展覽、分享會,還與生活資訊平台Mental Bread在萬聖節合作舉行互動故事式的鬼屋劇場活動。而位於元朗錦田的「一間」,本身專注青年工作,與本地街坊團體錦田鄉事委員會合作,得以活用鄉公所下轄的一個場館,舉辦各類文化分享、共學等豐富活動。
「我們想讓公眾更加理解,地方營造不只是要找一些空曠的、面積大的地方才能聚集一羣人,一些本身我們覺得『應該沒有甚麼人會用的』或『不是很能使用得到的』地方,才是最多potential的地方。因為當你有很多限制的時候,也正是你可以發揮最多創意的時候。」Lorraine說。
打工仔職場:空間是權力象徵
關注勞工權益的本地藝術家程展緯,曾任職港鐵大圍站清潔工長達兩年,他的職場經歷以及對於勞資關係的體悟也被歸為此次地方營造的案例之一。
甚少涉及物理空間改造的職場經歷,為何能被納入地方營造案例?非常香港總經理Crystal解釋道:「程展緯常說空間是權力的象徵。他做的事未必是一個實際的空間改造,他不是去裝飾某些地方,或者跟附近街坊一起共創,而是更注重空間與權力的關係,這對地方營造來說的一個很重要的視角。」
「我們可以從他的眼中,看見現時城市空間裏無論是地鐵站、垃圾站或是露天公園的空間及設施分佈,是如何反映出一些underprivileged的族羣權益被剝削。」Crystal以自己的觀察舉例,「譬如在地鐵站,清潔工休息室的面積很小,或者地方較為偏僻,甚至沒有冷氣,只是一間雜物房;同樣在家裏,可能工人姐姐的房間也特別小的。從這些空間分佈就會看得出,當中的權力關係是怎樣,究竟由誰說了算。」
「我們團隊最初跟一些地方營造發起人聯絡時,對方也會有類似的疑問,『我都是做一下藝術、環保、社區嘢,這樣都可以算是地方營造嗎?』」非常香港總經理Crystal表示,「其實地方營造不是高門檻,只是大家一起為了自己喜歡的城市去contribute,令我們生活城市和家園變得更有人情味和凝聚力。這個展覽絕對不是一個ending point,在未來的日子,我希望用這一百個case與公眾展開對話,一起繼續探討地方營造的形式還可以怎樣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