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電台老土,也有人覺得電台很「潮」,兩種論述像在平行時空下互相爭持;撇開老土與否,仍有不少年輕人對當上DJ一職抱有無限憧憬,毅然加入電台尋求發展。
若你仍有收聽電台的習慣,每天早上扭開電台,或許會聽到一把年輕的女聲,帶點巴渣潑辣卻不惹人討厭,這把聲音已陪伴着聽眾接近四年;她就是廿五歲的Choco(鄧翊暉),大學剛畢業,就走進商業一台的直播室展開DJ生涯。
走進商台位於廣播道的大樓,猶如穿越回六十年代一般,樓層的佈置嚴肅穩重,外觀彷彿十年如一日,但這裏卻是盛產創意的流行文化基地。在直播室裏,節目《一家大晒》一班主持人正在開咪,歡樂的氣氛也感染着站在玻璃外的筆者,Choco正是其中一位主持,她一身活潑打扮和年輕氣息,跟這座老舊保守的廣播大樓形成強烈對比。
她的聲音,彷彿每秒都在吐露對工作的熱情。她也直言能在電台工作是她的夢想,可是把夢想實踐的路一點不易;面對網絡洪流,新一代DJ也不得不轉型,加強與聽眾在網上世界的互動⋯⋯就讓這位廣播新人類,談談自己怎樣跟電台結下不解緣、在工作中遇到什麼新挑戰。
小時候已和電台結緣
明:《明周》
C:Choco
明:你是怎樣喜歡上電台這東西的?
C:我是家中的獨生女,家人工作很忙,又沒有兄弟姊妹,所以我以前會癲到在家裏同自己聊天。當時有什麼kill time呢?就是開收音機。我以前很喜歡聽的phone-in節目是麥潤壽的《星空奇遇鐵達尼》,細個會覺得好神奇,只要打電話上去就可以與他人聊天、可以偷聽別人的故事。我覺得電台就是好包羅萬有的世界,總之什麼人都好像可以在這個空間入面,說到自己的事情。
明:你有打過上去搵麥sir嗎?(笑)
C:有的(笑),在我中學的時候曾打上去投訴我數學老師好差,哈哈,好雞毛蒜皮的事。那時可以點隻歌,我覺得好像是有一個抒發的渠道。我那段時間就是,不停聽這些節目,然之後再好random地將電台成為生活習慣的其中一環。
明:莫非是家人的薰陶?
C:對,某程度上都是credit我爸爸,因為他是一個的士大哥加一個車房佬,車房佬是一定會開收音機,不論什麼事,起碼有東西聽聽也好,我就是在這樣的聲音環境浸淫下長大,我覺得是一段好有親切感的回憶。
明:所以做DJ成為了你的理想?
C:因為對電台有興趣,中學時曾參加「太陽計劃」,是港台舉辦一個暑期訓練班,第一次好簡單地見識到直播室、錄音室,試吓錄音,起碼有一個好初步的了解。我當時已有種Fantasy,不如真的入去做,立志DSE畢業之後一定要讀傳理系,一定要看看有沒有機會做到電台的工作。
明:你覺得要具備什麼特質才適合當DJ?
C:首要條件是要善於表達自己和喜歡與人溝通,亦不怕轉變和應付突發事,愛創作、刺激和新鮮感。
明:你後來是怎樣進入電台的?
C:我在浸大畢業後,大包圍地搵工,除了港台商台也試過找紙媒工作;見商台那天是下
午,朝早見嘅另一份工已請咗我,所以我是以無懼的心態去商台應徵節目助理,in我的是監製馮志豐,除了考我時事常識、正音之外,也問我過去經歷過什麼。這些問題的背後,我覺得他其實想觀察我如何展現自己。
明:你當時答了什麼令他決定聘請你?
C: 我就說我很喜歡做瑜伽, 但是behind story就是我曾經是個一百五十多磅的肥妹,因為我覺得太多社會上、朋友、無關痛癢的人對你身材有批評,我很想為自己捍衛,我說我
覺得這是我人生其中一件為自己做的事。監製後來跟我說,他對我的故事印象深刻,覺得如果我將這個精神放在工作上,應是個不錯的新人,所以才請了我。
難忘首天上班即開咪
明:能進入電台工作,應該算是圓夢了吧,我想你當刻一定很震撼。
C:很興奮,看到控制室、錄音室、881的logo、背景板,我會覺得這地方就是我未來可以創造一些東西出來的工作環境。電台正正是自由度如此大的一個地方,其他工種不一定可以給予你。好像入了一個很開心的樂園,不停發揮,會對所有事八卦,平時大家怎樣做live ?控制員有什麼做?開咪是怎樣的?這一切的新鮮感會令到我想一直這樣玩下去。
明:你也真的很幸運,加入做PA不久已有機會開咪。
C:本身我立心諗住做半年一定要開到咪,點知我第一日返工已經被蘇施黃叫我入去開咪,真的算是我最難忘的直播體驗。清楚記得十月八日,我第一日上班,蘇施黃就說:「新人唔試吓入直播室開咪點train到佢?」然後就推了我進去。那刻很害怕,我連進錄音室前試聽自己聲音的機會也沒有,我在沒有任何防備、準備的心理下,她就叫我跟聽眾自我介紹了。
明:真的有點「震撼教育」的意味,但有機會早點開咪,跟前輩做節目也是好事啊。
C:當年跟蘇施黃合作的節目是《大玩派》,做了差不多年半;慢慢磨合多點,她都會覺得這個女生其實都可以,不會一開咪就怯、會lur,她就會給你多點機會去說話、與嘉賓交流。
明:現在你的工作包括主持一至五的上午節目《一家大晒》和周六深夜的個人節目《回答吧1996》。坊間不知道DJ在開咪背後的工作,可否講講你一天的工作大概在做些什麼?
C:除了直播開咪之外還有其他的錄音工作要處理,可能是嘉賓訪問等等,還有節目的jingle(宣傳聲帶)、訪問的錄音都要由我們剪接。
明:《一家大晒》是個半鐘的chit-chat show,在開咪前是不是要和另外兩位拍檔早點做準備?
C:不同主持人做節目的方式完全不同。在阿蘇的訓練之下,她是不夾稿的人,她說過若夾好了觀眾就像聽你們演戲,大家都笑不出,要懂得變通和轉彎。我也是傾向她這一套,我會在開咪前半小時讓對方(拍檔)知今天想說的大概內容,但不會一五一十地夾好對白。當然這也講求默契,看看誰先開題,再自由交波。所以我也很感謝我的拍檔Eugene和Tristan,願意給我這份信心,不是個個都願意接受,很多時候都是現場爆肚,但這些碰撞就是電台很刺激的地方,接不接到波、接得好不好,都是很有滿足感的事。
明:除了有滿足感之外,我想你也在不斷進步吧?
C:其實每一天做完直播節目後,我是會重聽一次的,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滑晒啞」和變懶,如果連自己聽的時候也笑不出的話,就一定有檢討的空間。
明:嘩,還要花個半鐘重溫節目,看來你每天要兼顧的項目果真不少。
C:是的。我想,現在做DJ已不再是單一的工作,還要兼顧其他例如社交媒體、經營自己的形象,特別是新一代成長環境和生活習慣和上一代很不同,大多只接觸YouTube、Instagram等平台,他們不會第一時間想起電台,也不會知道廣播業的美好。所以,我們就要想辦法吸引他們成為電台聽眾。
在資訊泛濫世代下保持競爭力
明:現在人人都玩social media,你會做些什麼來增強與聽眾之間的互動?
C:我會選擇做Facebook Live。為什麼人們會覺得電台只可以聽?是否可以有第三種方式?科技咁發達,一部iPhone都已經可以做到直播,所以就構思一路做節目一路煮嘢食;這個環節也開拓了《一家大晒》在Facebook與觀眾的更多互動,真正將我們connect在一起。看觀看次數的進步,彷彿這些互動由以前的phone-in轉變成現在的Facebook live,好像繪寫時代的進步。
明:電台仍然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沒有八、九十年代時來得強烈。你覺得現在做DJ會否有點生不逢時的感覺?
C:我想,對有志入行的年輕人來說,現在做DJ的確比以前困難,競爭對手多了,聽眾又不會對無知名度的我們感興趣。但我在這裏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即使冇光環或者冇太多人follow,並不代表我的努力沒有人看到。入職時我曾向同事傲氣地說過:「我不希望聽眾談及881時只想起陳志雲和陶傑,希望有人會提到我—Choco。」做節目幾年後,我感受到自己和聽眾的關係加強了,也知道原來真的有人收聽我的節目。
明:相信作為一名DJ,當得悉有知音人的時候,那種喜悅應該是無可比擬的吧?
C:是的,我覺得DJ與聽眾關係很重要,對於每個願意和我溝通的人,我都很珍惜,因為我可以從他們的反應知道自己的表現,從而令自己進步,所以我很用心和聽眾直接溝通。
繼續傳播相信的價值
明:但你會否覺得,好像已沒太多人聽電台?
C:聽眾無疑是少了,但我不認同無人聽電台,像司機大佬、在車房工作的人,到底還有一班消費羣體需要這種娛樂。其實電台也是一種娛樂方式,我們也有義務要進行這件事,不論是時事政論節目、清談節目,還是音樂節目,都在發揮治癒大眾的功能。電台是家人和朋友以外的慰藉,即使電視台、網台,到目前為止仍未能做到廿四小時無間斷真人廣播,但電台可以,這是我們的特別之處。
明:那麼,你認為電台會不死嗎?
C:只要一日還有人留在這個行業,電台一定不會死。
明:如果條件許可的話,你應該還想留在這行久一點,對嗎?
C:DJ這份工作,對於我們電台人來說有種莫名的聯繫,比如我自己很喜歡聲音,而聲音又是我最擅長的,為何我要放棄這個行業呢?相反,我想捉緊自己在這方面的優勢。身為DJ,我可以透過電台傳播我所相信的事,我相信,我們的意見和聲音都值得被聽見。
明:你最大心願是什麼?
C:我不期望名利雙收,亦不會將別人的成就跟自己做比較,只希望有人留意和喜歡我的節目,可以用我的聲音治癒大家、陪伴大家,和大家分享其他人的經歷和故事;更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保持工作熱誠和好奇心,繼續做好我熱愛的電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