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X「健全」對談】玻璃 X 呀峯:脆弱時刻像貓或黑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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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X「健全」對談】玻璃 X 呀峯:脆弱時刻像貓或黑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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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醫學模式還是社會模式,兩種看待「殘疾」的框架仍然將健全人士與殘疾人士分隔開來。

然而,兩者界線真的如此分明嗎?Crip Theory深信,雖然我們的身體狀況有所區別,但健全主義社會講求效率、競爭、經濟價值,無法達標則被判為弱者,沒人能在這套遊戲規則內獨善其身。

Crip不僅為「殘疾」框架鬆綁,亦將不同身體狀況的人連結起來。不過,對於Crip能否指代肢體損傷之外的經歷,仍存在不同意見。健全人士可如何談論Crip?他們的「Crip Time」是怎樣的?他們的脆弱與痛苦,能與殘疾人士相提並論嗎?我們邀請不同的健全及殘疾人士進行相關對談。

此篇為劉斌琳(玻璃)及其好友呀峯的對談。劉斌琳患有先天性成骨不全症(俗稱玻璃骨),她與呀峯最初相識於伊利沙伯醫院的一個義工項目,後來成為互相聆聽煩惱、見證彼此低潮和脆弱的好友。

十二年前,玻璃與呀峯(右)相識於伊利沙伯醫院的一個義工項目。
十二年前,玻璃與呀峯(右)相識於伊利沙伯醫院的一個義工項目。

你們如何相識,如何形容跟彼此的關係?

呀峯:那時是二○一二年,伊利沙伯醫院有個義工項目,邀請年輕人幫傷殘人士完成心願。我那時候進不了醫學院,只是個普通大學生,但也想參與多些醫院活動,所以加入了。我本身陪伴的是斌琳的好朋友,她的心願是跟幾個朋友一起到影樓拍照,斌琳(玻璃)當時也有來。

(對玻璃第一印象是)好嘈,好嘈,她的聲音好響(笑)。那時候在影樓,離很遠就已經聽到她把聲。整個program的人都知,聽到把聲「就是劉斌琳來了」,哈哈哈哈哈。

玻璃:哈哈哈,笑死。不止是那個program,是我身邊所有人都知。

呀峯:(我跟玻璃)是很好的朋友啊。

玻璃: 因為我煩L住佢( 笑)。我也不知道為甚麼(跟他關係比較好),人夾人囉,可能我喜歡跟I 人(指內向的人)聊天。但如果說哪個magicmoment讓我們愈來愈熟,就是我失戀的時候。那時候在他面前哭得「飛哩啡呢」,有時候就是,你最樣衰的樣子都讓他見過時,就已經建立了信任。

呀峯:失戀,每個人都會的(笑)。我失戀都會跟她講。

玻璃:我也會八卦他的(感情問題),不過通常十次有八次都是我主動問的。

呀峯:好像擠牙膏這樣,每次講少少。也不只有感情,還有其他話題的,譬如她的成長環境,我去外國讀醫啊,也有很多煩惱,很困難的。我想我們的友誼和信任,都是建基於互相聆聽彼此的煩惱,其實跟正常人差不多的,只是剛好我們是從義工計劃認識。

你是不是Crip?健全人士也可以是Crip嗎?

呀峯:我覺得不是?因為從醫學上來看,我不符合殘疾的定義,但是確實每個人都有自己脆弱的時候。但你又不可以說,因為自己經歷過低潮,你就覺得對方的低潮好像沒有甚麼特別,「大家都係咁啦」。傷殘人士經歷的困難可能每天都有,但是可能我們健全人士所經歷的困難未必是每天都有。就算每天都有,那個性質都可以很不同的,所以的確很難與他們相提並論。我們是有共通點的人,但不能因此抹煞了對方的需要,或者傷殘人士的限制。

玻璃:可能健全人士在精神層面上可以是Crip, 不會好像我們那樣是physical的Crip,這可能是主要的分別。

你們各自的Crip Time是甚麼?當時腦裏有甚麼想法?

玻璃:老實講,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跟它相處了三十年,它是我每天都要面對的事情,其實都不當它是甚麼一回事了。我跟阿峯認識十多年,都好少將自己的病掛在嘴邊。

呀峯:反而有時健全人士看傷殘人士,可能太過着重了它傷殘的地方,可能會構成一個positive discrimination,即是你太過刻意地去看重這件事,你很想幫他,很想為他做點事,但其實那個moment他不太在意這個限制,也不想你時時刻刻在想着。

玻璃:不過最近好emo的位置是,Dating Apps那條片紅了,可能那裏有些節目效果,而且我跟好朋友阿魚一起拍片,說話能放得開。但現實裏我不是一個那麼open的人,對着不熟的人我不會分享那麼多,但是別人就會有這個想法,見到我就會開玩笑,我覺得不太舒服。

我覺得我個人都挺像一隻貓的。脆弱的時候就會黏着主人,需要一個依靠和傾訴,但是沒事的時候,你怎麼叫牠都不太理你。

呀峯:我在最不開心的時候,就喝很多酒(笑),我覺得可以用黑啤來形容那段時間。那是去愛爾蘭讀醫後過了一、兩年。我不是從小在外國讀書,那時以為在香港讀書時英文ok,過去也能生存,但是去到發現很難融入當地文化,很難跟當地人溝通。然後讀書又真的很辛苦,那時候跟我Long-distance的女朋友分手,家人又不在身邊,又只有自己一個,朋友又不多,所有東西加起來的時候,自己是一個很Crip的狀態,好像甚麼都做不到。

那段時間就是要靠喝酒才能度過,靠它睡得好一點,靠它去socialize、跟別人聊聊天。黑啤味道很苦的,那種苦味很可以形容到那一下。但慢慢慢慢喝多了又覺得挺好喝,可能習慣了,欣賞到那種甘甘的味道。

你們最欣賞對方甚麼?

玻璃:我最欣賞他很堅持,向着自己目標的那種堅持。我個人很容易放棄的,很懶,但是他很勤力。他從中學已經開始想讀醫,但第一個degree讀不到,不過他沒有放棄,還要去讀第二個degree,香港不收的時候,還要走去外國讀,要離開香港去外國讀書,有很多困難的。那種堅持是我沒有的東西,我就很欣賞,然後現在做到了,就回來了。

呀峯:我最欣賞斌琳,我經常覺得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

玻璃:不要說「咁行」的東西,行不行?

呀峯:我覺得確實是的。因為她日常生活,或者生活裏的煩惱其實是很難去面對的。雖然她經常打電話給我,講很多很不開心的東西,但她很懂得面對。

玻璃:是呀,我抱怨完就沒事了基本上。那個困難可能是十(的程度),我講完可能就會變成四、三這樣。抱怨完怎麼辦呢?就是繼續生活囉,繼續生存下去,我只是想找一個人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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