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走在土瓜灣,街上有多間民生小店,拐進鴻福街,除了車房林立,便是關上了的一道道鐵閘,還有一家別具特色的地舖—「土家故事館」,裏面有茶餐廳卡位、花牌、老招牌,林林總總,儼如小型懷舊博物館。「土家」幹事吳煒彬及陳瑞玲多年來以記錄的方法,集掇舊區原有的文化和肌理,呈現值得一再被看見的庶民生活故事,希望在推土機來臨前,凝住一份人情味。
街坊間互相守望
「土家」由「社區文化關注」及「維修香港」兩個團體合作營運。瑞玲說:「土家有點似『無人駕駛』,像另類社區中心,不是為了單向提供傳統服務,填公屋表格,抗疫基金,也希望做到街坊互助。」他們堅持覓址地舖,容易接觸街坊,成為聚腳地。她憶述:「重建區還沒有那麼多街坊搬走前,這裏天天都很熱鬧,無論家長、小朋友都會來玩,或者街坊食完飯後又會來吹下水。」
兩位都不是土瓜灣土生土長,但同樣地深受當地的人情味感動。從小居住在單幢式私人樓宇的瑞玲坦言,土瓜灣給了她從未有過的生活經驗,「我們和鄰居交流甚少,樓下店舖經常易手,沒有社區情懷。來到土瓜灣,好多店主都會樂於和人攀談,做朋友,而且社區網絡很強,老街坊互相守望。」至於阿彬則在觀塘長大,見證社區拆卸重建,當他來到土家實習後,尋回舊時熟悉的感覺,「這裏好難得保留到如此生活化和庶民化的社區。有次在土瓜灣小店,瑞玲吃太辣,老闆會幫她針灸。我又試過擺街站嗌咪,老闆會關心我喉嚨聲沙,主動給我一杯涼茶。」而故事館裏觸目所見的裝置,諸如卡位、角鐵、木板,玻璃,都是街坊幫手搭建,共同建構一個窩心溫暖的小天地。
文化價值論述之必要
土家除了是一個社區生活圈子,也藉着出版,記載這些珍貴的舊區情懷。社區報《土著》便以不同專題探討社區議題,最新一期主題為「我的紅土時代」,思考區內如何對應社區發展或時代大事。另外,刊物《光榮結業》則採訪了許多小店故事,例如車房、茶餐廳、士多、油莊、五金舖、醫館等等,呈現街道的多樣性面貌。瑞玲說:「出書是想完整記錄街坊的故事或口述歷史。如何構成你對一個地方的印象,好大程度是受店舖影響。我們想重塑土瓜灣的街景和社區面貌,這裏好多小店很有特色,有舊香港色彩,例如小工場,好多是one-man band,這次重建就像他們集體經歷一次中年危機。」此外,也有兒童繪本、社區地圖、壁畫,紀錄片等,你會發現,他們嘗試運用不同藝文方式,重繪社區,累積情思。
阿彬表示:「有時的確很難用文字去形容那些感覺。讀者會否感受到編者和街坊的關係和感情?我們都不肯定的,但我們希望可以呈現到更立體的土瓜灣風貌。」他們認為記錄故事是重建工作的其中一部分,在人文關懷和文化方面留下街坊的故事;另一方面都有做權益爭取和倡儀,成立店舖租客關注組,瑞玲明言:「你不能只一直責怪拆卸,反而記錄能夠印證這裏為何如此重要,由人文角度出發去講這裏的重要性和價值論述。」
隨着巿建局對重建區展開正式收購和重建,舊社區拆卸勢在必行。土家也位於重建區內,同樣面臨遷走問題。阿彬感嘆見證街道慢慢由熱鬧變得冷清,相當難受。瑞玲表示:「我們一直在想,土地運動變化、時代發展等種種因素下,以我們的力量的確無法推翻大發展,但是我們可以做的是改變某部分的論述,在文化論述方面影響公眾的想法。例如天星皇后的時候,大家起碼知道何謂『集體回憶』。我們來到土瓜灣談重建,都希望大家注意什麼是庶民生活和舊區文化。這些是香港很本土的事物,我們想鼓勵更多人去擁抱這種價值。」他們認為土瓜灣有獨特的文化價值,強調大家不要覺得經濟發展是理所當然,「明知今次爭取不一定成功,起碼可以為下一個重建受害者鋪一條較好的路。」
訪問結束後,他們跑到對面店舖買凍豆腐花,正是那間遠近馳名的貴記荳品,惟它同樣敵不過發展的巨輪,在執筆之時已悄然結業。在急速發展的時代下,我們還能抓住一點什麼珍貴的人和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