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回流 尋找香港的位置 陳偉洛:我喜歡做表演給這個城巿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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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舞 四代人

歐洲回流 尋找香港的位置 陳偉洛:我喜歡做表演給這個城巿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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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地方的文化傳承,或藝術發展,總得後繼有人。在本地新進編舞中,陳偉洛是備受期待的一位。九十後的他,自比利時P.A.R.T.S.舞蹈學院畢業後回港,便交出不少驚喜作品,尤其近來對編舞的定義有一番重新思考,不過他也坦言:「其實我覺得跳舞在香港容不下我。」

當代舞的不同切入

陳偉洛中學起開始學現代舞,後來大學建築系畢業,沒選擇當上建築師,反而遠赴歐洲,先後在SEAD(奧地利)及P.A.R.T.S.(比利時)修讀舞蹈。他憶述,最初多是身體訓練,如技巧,還有自己和他人身體的關係。而在比利時,較着重學生對美學的看法,談社會學,或者美術的主流角度等等切入的方法。

他認為,以前在香港學的美學框架多是身體技巧,「可能是用身體做一些技巧去感動人,或者令人讚嘆,是技術的昇華。但在外國的生活和作品,則不太理會這些,有些作品很nasty,重視的是誠實、思路,意識形態,都是不同角度切入作品。」

「當代舞劇場的變化是很多元的,沒特定形式,身體訓練等等都是選擇。重視的是創作者想講的主題。」他說。

譬如今年發表的新作《Click》,以電腦和身體來演出,顯然對照成虛擬和現實的表演藝術的對比。自言遜於文字表達的他試着解釋:「如果電腦的屏幕和聲音是虛擬,而肉體和說話是現實,把兩者mix and match,在不同段落比較,就好像一篇議論文,去比較兩者。有時其中一方會消失,如肉體消失,屏幕顯示身體部位的字,跟隨音樂有所編排,即是choreography(編舞),那麼,是否完全虛擬的表演?什麼是虛擬和現實?它的表演性是什麼呢?」

連串問題,而陳偉洛再問深一層的是,編舞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因為他曾感覺本地的舞蹈容不下自己。「如果我說自己在跳舞,在香港有點不在大家的共同語言中。如果我說我在編舞,可能大家期望一些手腳的舞步、旋轉,partnering,」他一邊說,一邊忙着用動作示範,笑言找不到合適的字詞,「但我覺得我較多偏向『表演』,而表演有編排。Choreography的定義,對我來說,就是把一些東西編排。如編排一些物體或身體,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內發生。表演也不一定要娛樂,不是要觀眾感動、有得着,沒有一個特定目的,也因此你可以賦予它任何目的。」

陳偉洛新作《Click》運用電腦和身體來演出,對照成虛擬和現實的表演藝術的對比。(攝影:Nga Yan Cheng)
陳偉洛新作《Click》運用電腦和身體來演出,對照成虛擬和現實的表演藝術的對比。(攝影:Nga Yan Cheng)

享受獨立編舞的位置

他提到,香港各行各業都着重出身,人脈很重要,資源也是。一九年回港發展的他,曾感到徬徨,但也幸運地得到發表作品機會。不過,他始終覺得無法融入圈內,「例如現役舞蹈團的舞者,或不同年代的編舞甚少來看我的演出,反而自己觀眾羣比較跨媒介,視覺藝術,甚至外來人都多。」

「我覺得ok的,這樣variety才會多。」不是逞強話,他說來流露坦然:「我幾享受獨立編舞的位置,不在主流之內,題目也可以很多。」

同是今年的新作,《派對底價》則圍繞簡單一個動作—舉手。陳偉洛利用Looper重播錄音,如同日常反覆的舉手,但每次舉手都有不同意思。「其實是關於投票,當時我思考着最後一屆的投票。舉手對我來說是很大的疑問,舉手是否代表參與?不舉手是否消失?或者消失是否存在?在拍賣會舉手,在人大會議投票舉手,在北韓的舉手,意義是什麼呢?是否表達到自己?自由女神也是舉手,那她高舉的是什麼呢?」他也補充,在作品中不會如此直白,而是把現象放在大家面前,「不是分享我的價值觀,而是這個問題更有意義。」

陳偉洛早前因排練演出而膝蓋受傷,拍攝時他時而認真用力扭動身體,時而放鬆隨心,自得其樂。
陳偉洛早前因排練演出而膝蓋受傷,拍攝時他時而認真用力扭動身體,時而放鬆隨心,自得其樂。

當一切無意義, 只能擺動身體

最近陳偉洛在大館完成的《Drink and Dance》,摒棄傳統編創手法,追求身體受酒精影響的自然反應。他指最初的概念是想在表演上飲酒,一種單純的狂歡,毫無意義的。

如果說創作離不開生活,一九年八月回港的陳偉洛,自然也受波瀾壯闊的社會運動影響。「社運的完結,或者說未完,都不肯定。但我們是在震幅後,有點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反而想躺平、放肆,狂歡,是無意義的狀態。」他解釋:「對我來說最能表達的,就是飲酒聽歌的時候,去一個trans的狀態,慢慢身體會郁動。」由清醒至醉醺醺,直到最興奮的時刻,便即完結,他認為,這點懸浮,就是狂歡的無意義。

《Drink and Dance》在大館監獄操場演出,陳偉洛的身體隨飲酒的自然反應而跳舞擺動,呈現放肆狂歡的無意義狀態。(攝影:Carmen So)
《Drink and Dance》在大館監獄操場演出,陳偉洛的身體隨飲酒的自然反應而跳舞擺動,呈現放肆狂歡的無意義狀態。(攝影:Carmen So)

在這次演出,他邀請觀眾一同參與,在監獄操場上,四、五十人共舞,也是難得的體驗。「當觀眾主動來看,主動挑選音樂,已經是投入了一些。而且表演都是流動的,可以看到舞者的狀態轉換,也和觀眾很近。加上舞步都注重腳的動作,移動最初是穩定,隨着酒精揮發,開始站不穩,一直郁動,這個movement在四面台是可以攪動能量。也因為四面台,也可以有不同角度去觀看。」

言談間,陳偉洛常常以「郁動」一詞代替「跳舞」,在他看來,享受擺動身體的人都是舞者,「你不怕你的郁動令到你自己感覺良好,你都可以是舞者。有些人很尷尬,或者不懂欣賞自己擺動,無法有愉悅。其實舞蹈是很個人,自己喜歡就開心。舞蹈所有人都可以跳,自己一個跳,和別人跳,隨處跳,在深山,在廣場。舞蹈就是郁,而表演是特定時空下,無論是虛擬表演,都離不開有觀眾。」

他知道本地看舞蹈的人不多,有時讀懂舞蹈語言,要從頭學習動作意義是很重要,如果中途進入舞蹈劇場,的確有點困難。「所以很多人講感受,比較universal,創造一種氛圍,覺得某種情感就是某種氛圍,但也可能會變得意義不明。」很多關於當代舞、編舞、身體,表演藝術的思考,都反覆在陳偉洛的腦袋中,一時沉澱,一時思辯。「但我覺得舞蹈serve到我的表達手法。像《Drink and Dance》,我做一些抽象的動作,對我來說是form,我不需要它有意義。當觀眾知道動作沒有意義,他們不必費力去閱讀你的narrative,而是關於狀態。如何釐清自己要什麼,正是編排裏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雖然陳偉洛自覺在本地格格不入,但他仍然想留下來發展。「始終我說的是這個語言,講廣東話,在這裏生活和長大。去完歐洲後回來,想發展自己時,會想在自己屋企,當然今時今日講屋企,又可以講好多。」他也無奈笑道,「但留在香港做創作,我的觀眾是香港人這一點,對我來說很有趣。我喜歡做表演給這個城巿的人看。」

陳偉洛說話語調輕柔,他回答時怕言語表達不夠清晰,不時反覆思索合適用詞,自我反駁,十分有趣搞笑。
陳偉洛說話語調輕柔,他回答時怕言語表達不夠清晰,不時反覆思索合適用詞,自我反駁,十分有趣搞笑。

PROFILE
陳偉洛,出生於香港的創作人及表演者。於香港中文大學建築系畢業後,曾就讀SEAD(奧地利)及P.A.R.T.S.(比利時),至二○一九年畢業。曾參演Meytal Blanaru的創作《We were the future》,並於歐洲及南美演出。也曾演出Anne Teresa De Keersmaeker的新作《Somnia》(2019),並於比利時首演。他除了發表個人作品,亦參與本地編舞作品。二○二○年,與夥伴成立獨立藝術空間「牛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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