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藝術發展至今,建立了不少權威理論,成為教戲劇的人的金科玉律。但比起由上而下教授某一門派,與林奕華合作多年的台灣演員和戲劇教育者時一修,更相信互動產生的有機(organic)教學方式,他認為觀念和演技沒有對錯之分,只有適合自己與否。
Go with the flow
時一修和林奕華將於西九自由空間舉辦名為「時老師自修室」的工作坊劇場,有別於一般戲劇工作坊,這自修室中的老師,是抽取自《梁祝》當中,由時一修扮演的藝術老師一角。那個老師有點人格分裂,有時溫柔地循循善誘,有時嚴厲苛刻。時一修在工作坊中會在「時老師」和他本人兩個角色之間輪流轉換。每一節工作坊並沒有預設劇本,而是由課堂上的互動「自修」出創作素材,觀眾在課堂結尾都會參與完成一個短劇,目的是令參加者由被動的觀看,轉為主動的參與和創作。
跟《梁祝》中那個跟隨某個系統來教學的藝術老師相比,時一修反而主張沒有特定章法的教學方式,強調有機(organic)。「很多人會問,這是哪個派別或系統的演技?我卻不是教葛羅托斯基(Grotowski)、史坦尼斯拉夫斯基(Stanislavski)的那種戲,我只分享演出經驗裏的不同發現和觀察……教學上的有機,是允許在課堂中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我會帶着一個基本結構(structure)到課堂,讓學生把它蓋起來。每個人蓋的都一定不一樣,我會跟他們討論這些不一樣,但我不會評論某某表演或觀念是對或錯。只要你覺得某個方法是這刻適用的,你就試着做,直到它過期了,再從生活中觀察、收集、儲存、消化不同事物,變成新的素材。這一切都是過程。」
演員的反叛基因
不安於某門派系之說,也與他在學時期的經歷有關。時一修自言從小就是個邊緣人,沒有太多朋友,樂於活在自己的宇宙。他從中學開始沉迷看當時的冷門電影,如《法國中尉的女人》和《Flashdance》(《閃舞》)。他是個不太會給老師添麻煩的乖巧學生,還當了六年的英文「小老師」(在台灣的學校,在某個科目表現特別優秀的會當上該科目的小老師)。但這種循規蹈矩的個性,反而成了他的反叛之源。
「因為老師都不會指出我有什麼做得不好,但哪有人是完美的?我急切想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再去改變它。意識到這事情之後,我開始變得有點叛逆,會抗拒一些事。」直到讀了戲劇,很多東西被打開,就更加確定「Oh!No!我骨子裏是個超級反叛的人,我早就應該意識到!」
也許叛逆基因是做演員和創作的必備條件,因叛逆代表不斷地超越他人和自己的底線。畢業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的他,反串做過林奕華導演的《西遊記》中的妖豔空姐、《水滸傳》中的賭徒,他曾於訪問中提到,他大一初次登台,就要穿著內褲在台上背着觀眾自慰。
他是演員,也是教表演的老師。他於2013年成立「時一修戲講堂」,教導各行各業對戲劇有興趣的人表演和戲劇。他常說:「當一個人成為教導者,最受惠的還是他自己。我在課堂上面對一堆陌生人,在他們身上看到他們的世界、獨特性、障礙和害怕的東西。」與其說是老師,他更像一道橋,幫學生連接他們想連接,但連接不到的東西。例如,他們會在課堂上一起聽音樂,那音樂未必是歌曲,可能是一些聲音,然後大家討論聽到的是什麼,引發什麼想像。「這是跟學生溝通的過程,一方面我在了解他們長什麼樣子,另一方面,他們也在整理自己,發掘自己的不同面向,從而幫助他們建構對於表演的想法。」
演員也會burnout
演員大部分時間在飾演別人,投入別人的情感世界,久而久之,忘了自己是誰。時一修指:「很多演員年輕時想演很多戲,證明自己很會演戲。但老了,卻不想常常在演戲,演完這個演那個,變成工作上的消耗。有時戲演久了會害怕,好像在同一個狀態不斷打轉。到最後你變得像機器一樣,無法好好地去看事情。」不讓自己成為機器,他的唯一法門是,好好發呆。「我很需要發呆,要有獨處的空間。發呆並不是坐着什麼都不做,但可能是一個人散步。我每天都要這樣的時間,把一些東西放下,明天再pick up。」
他經常強調,你是一個演員,也是一個人。「戲劇是跟人有關的,在戲劇的世界,我們需要跟很多不同的人接觸,演員從一開始就要意識到自己是什麼個性的人。他不能只了解角色,卻不了解自己,這是本末倒置。事實上,你愈了解自己,愈能幫助你了解更多角色。」
時一修簡介
台灣劇場演員、劇場教育者,畢業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主理「時一修戲講堂」。與「非常林奕華」合作十部舞台劇,包括全部四齣「四大名著」系列、《梁祝的繼承者們》、《聊齋》、《恨嫁家族》等,曾出演《如夢之夢》、《台北再見》、《爺爺的房間》等。
開課:時老師自修室 Every Time You Walk Into Our Class
日期:8月6日至18日
地點:自由空間細盒
票價:$150
查詢: www.westkowloon.hk/shihyihs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