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開幕當日,筆者與兩位藝術家坐在祺袍堂的一角,聽她們分享這次合作的點滴。靳青青在1998年開始學造旗袍,而黎嘉玲則是一位藍曬藝術家。接二連三的訪問和分享會,再加上連日來的佈展工作,讓嘉玲臉上帶有些許倦容。可是,一談到傳統工藝,她依然難掩自己的熱愛。
嘉玲自言從小到大都喜愛古物,她曾在馬來西亞旅居兩年,學習不同的傳統藝術及文化,並將娘惹服等工藝品,透過藍曬技術曬在紙上。「去馬來西亞是因為它好像一個舊城,走到哪裡都好像舊香港。」嘉玲的藍曬作品吸引了策展人盧樂謙的眼光,他於是為嘉玲穿針引線,帶她認識青青老師,看看藍曬與傳統袍服能擦出甚麼火花。
逐漸消失的旗袍工藝
開始創作之前,嘉玲認為向青青老師學五幅裁是必要的:「我是一個要由行動去學的人,不是一個聽書的人。」而且青青老師不單是教授剪裁的技巧,更愛分享旗袍背後的歷史與故事。每次來祺袍堂上課,一待就是整個下午。
青青老師年輕時修讀工業設計,在某次工作坊看見老師傅縫製旗袍後,就被深深的吸引住。「居然那個師傅甚麼都不用,只拿一條線,拉拉縫縫,就做了你的第二層皮膚。我當時覺得師傅不是在做衣服,他像是在變魔術!」
過去20年,青青老師一直堅持教授旗袍,直到近年改良旗袍開始普及,才轉為教授自創的五幅裁。「(改良旗袍)喜歡後面加拉鍊、這裏開個洞,其實那些已經是時裝。我有機會見過老師傅做旗袍,正正經經的旗袍。」從青青老師堅定的語調中,筆者看見了她對旗袍的堅持,因為見過,所以更加珍惜。因此,面對不再是旗袍的旗袍,她決定另闢蹊徑,回歸袍服的根源,創造出五幅裁。
五幅裁——古典的重構
《易經》中,一句「垂衣裳而天下治」勾起了青青老師的好奇心。這件「垂衣裳」有甚麼過人之處,讓它能夠治天下呢?青青老師開始想像,古人是怎樣做出「垂衣裳」的呢?「我只是推敲到當時沒有衣車、沒有計算機、沒有紙樣、沒有尺。」
一條棉線、五幅小布,再加上剪刀和針線,就能完成一件五幅裁。即使沒有採用打褶、拉鍊等來自洋服的技術,仍能恰到好處地呈現女性凹凸有致的體態。「沒有任何胸褶、腰褶,但任何人(看到五幅裁)都說:『這件是不是旗袍?』」
在青青老師面前,嘉玲是個乖巧的學生,一邊翻閱著手中的旗袍圖集,一邊聽著老師由伏羲造字說到儒家文化,再說到旗袍的發展。嘉玲覺得,除了「外型似」之外,更重要的是明白工藝背後的價值。「我personally做創作,會製造很多waste。」但五幅裁卻教會她不要浪費,剪多少,就用多少。於是,她將自己過去兩個月的圖樣、布碎和心路歷程製成一本小布書,希望讓人看見作品背後的汗與淚。
「我認為做人有很多無力感。」嘉玲說,創作的過程就像一場大雨,有很多辛苦和擔憂之處,但事後回看,不過是一場陣雨。「我自己常有迷惘的時候,我也想跟陌生人,跟我一樣、正在經歷一樣的事,希望我無意中可以鼓勵到一個陌生人。」
「作品靚,不是只為拍張照。」嘉玲續道,「我是想捉住他們的尾巴,不要那麼快離開。不如留下來,望一望、學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