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波士頓這個小澤的「第二個故鄉」之外，他的長期錄音夥伴Decca也推出了新唱片，為他慶祝生日，唱片封套左上角就寫上”85th Birthday”。新唱片是小澤征爾帶領日本傳奇樂團──齋藤紀念管弦樂團，演出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和《雷奧諾爾序曲，第三號》（Leonore Overture No.3 Op.72b），兩首錄音，都是齋藤紀念管弦樂團在日本每年夏天「小澤征爾松本音樂節」時的演出（第七交響曲錄製於二〇一六年，而雷奧諾爾序曲則錄製於二〇一七年）。

小澤征爾的貝多芬新唱片

小澤征爾在古典樂界的傳奇地位，非同小可，單單是一個人能夠先後跟隨過卡拉揚和伯恩斯坦學習指揮（兩個大師老死不相往來），已經是絕無僅有的成就。在幾年前出版的《和小澤征爾先生談音樂》裏面，他和村上春樹的對談，就提到不少他跟在兩位大師後面的有趣細節。

例如我們知道伯恩斯坦是將馬勒音樂發揚光大的重要人物，小澤征爾也是在跟隨伯恩斯坦之後才喜歡上馬勒。而有趣的是，卡拉揚很長時間都沒有指揮演出馬勒（直至他去世之前，以馬勒的交響曲來說，卡拉揚只演出和錄製過第四、五、六、九號，還有「大地之歌」）。也因為這樣，卡拉揚把不少馬勒的音樂會，都交了給小澤征爾指揮，帶領柏林愛樂和維也納愛樂樂團演出，間接令到小澤征爾成為馬勒的「專家」之一。

現在談小澤征爾，總會談到他和其他齋藤秀雄門生一起創辦的齋藤紀念管弦樂團。齋藤秀雄是將古典音樂引入日本的重要人物，上世紀二十年代隻身到德國學音樂，二戰之後創辦桐朋學園大學（是專門的音樂學院），齋藤和小澤征爾是遠房親戚，小澤也跟隨齋藤學習音樂和指揮。

小澤征爾得到伯恩斯坦的賞識，邀請擔任紐約愛樂樂團的助理指揮。

齋藤紀念管弦樂團獲音樂雜誌《留聲機》於二〇一〇年選為世界最頂尖的二十隊管弦樂團之一（圖片：法新社）

小澤在桐朋學園裏學習指揮，碰上另一個比較少人提及、但同樣對小澤征爾影響很深的人—山本直純。山本直純是小澤的同代人，那時候他跟小澤說：「音樂就像金字塔，我負責留在日本，為金字塔的底座根基打好，你就去外面闖，成為金字塔的頂尖吧。」後來，當然就是小澤征爾成為波士頓交響樂團、維也納國家劇院音樂總監的故事了。

說回錄音，這張唱片的重點當然是第七交響曲。作為芸芸古典音樂的其中一首經典，老實說，要再錄製脫穎而出的錄音，幾近是沒可能的任務。但小澤征爾和齋藤樂團的演出，卻令你聽得出這是最頂級的錄音之一，也就是所謂「金字塔頂尖」的級數。速度上，可以聽出小澤征爾的精準，沒有太快也沒有太慢（兩個情況我都有在不同的現場演出中聽到過，將演繹推向極端是不少指揮希望可以脫穎而出的做法）。再仔細聽第四樂章，有活力的快板（allegro con brio），你會體會到什麼是”firing on all cylinders”，全個樂團的每個樂手，每一下拉弓、每一口吸氣，都是用心用力地演奏。

能夠做到這效果，一方面當然是因為齋藤樂團的水準優秀，作為音樂節常駐樂團（非常規樂團），每年夏天才集合起來，但水準都是毋庸置疑。（當今世界上、幾個音樂節常駐樂團都是頂級水準，像琉森音樂節管弦樂團，以及Iván Fischer指揮的布達佩斯節日管弦樂團）；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指揮台上所站着的是小澤征爾，也就是所謂指揮的魔力。

卡拉揚認為成功的指揮，應該要有能力指揮交響曲和歌劇，小澤征爾就成功做到了。

自從經過大病以後（食道癌），加上年紀老邁，小澤征爾身體虛弱，公開演出愈來愈多少。Decca把小澤征爾在二〇一六年的那場音樂會，剪了一小段出來（貝多芬第七交響曲最後樂章的最後部分），你除了聽到樂團那種結實的力度之外，更看到小澤征爾在奏完全曲之後筋疲力竭的樣子。這種樂團加倍賣力的演出，往往只有在老指揮的音樂會中表現出來。在音樂廳內，指揮、樂手和觀眾之間，都是互相珍惜，一分一秒的音樂都要用力奏好、用力聽好。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親身聽一次小澤征爾的演出，如果明年能夠舉辦松本音樂節的話，或許會是一個機會。但在等待和盼望的同時，不如活在當下，多聽一次這「貝多芬第七」的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