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對我來說是治癒的。」岑寧兒歌聲清澈溫婉,因為喜歡唱歌,她跟李宗盛學習唱歌技巧;因為思考自己到底想做一個怎樣的表演者,於是她開始寫歌,那年是二十歲;因為想專心做音樂,她選擇隻身到台灣定居,貼近自己喜歡的生活;因為想給作品更多時間去成長,她不介意漫長地醞釀,做「佛系」歌手。
岑寧兒去年推出Mini Album《Bedtime Story》,在一段讀白中,她如此說道:「希望長大的自己,可以做長大的自己,到時候想做的事。」好好地做音樂,就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Bedtime Story》以牀邊故事為題,收錄岑寧兒重新演繹的曲目,如〈舞女〉、〈常願意〉等,恍如夜裏唱搖籃曲、說故事。
寫歌是另一種說話方式
「我覺得音樂本身是治癒的。」岑寧兒最近揭閱中醫書籍,看到一段解釋,指音樂、快樂的「樂」字,和「藥」字相差「艸」部首,「其實音樂、聲音本身有療癒的可能性,也有其他很多的可能性,令你有各種的情緒,是直接感受到的。」她認為,即使沒有人唱,沒有歌詞,聽到聲音或亢奮,或低沉、平靜,都是音樂的本質,又例如水流聲、鳥鳴等一些很平靜的聲音,都可以是一種治癒。當她疲累時,會聽舒服平靜的音樂,或者令自己興奮的歌,她形容自己是這樣「使用」音樂,「我不是刻意去說要寫治癒的歌,但音樂對我來說是治癒的,我也是被它治癒的。」
音樂撫慰人心,岑寧兒說自己經常在欣賞音樂表演時感動流涕,「我去看一個人表演,他可能唱到一些我不懂講出來的感受,那一刻會覺得很感動,有那個共鳴,這些都很治癒。」有些歌手,她每次看都感到震撼和感動,例如台灣原住民歌手巴奈,「我很怕自己追求一些很技術上的東西,有時看到一些歌手完全不用理會這些,但就是感動到不得了,在說一些很核心的東西,感染力很強,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提醒。」在岑寧兒的Live at Blue Note Beijing 2017,她也曾翻唱巴奈的作品〈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唱着自我的詰問和掙扎。岑寧兒說,唱歌是要問自己想和別人講什麼,寫歌也是,「唱自己的歌會是另一種說話的方式。」
岑寧兒發表過中、英文的歌曲創作,她認為不同語言是不同的思考模式,當那些東西用英文想的,就會直接寫出來,不會將之翻譯,幾近直覺,但旋律會告訴她適合哪一種語言。在曲目〈空隙〉中,她用輕柔卻有力的聲線,唱道:「剩一點力氣/一點勇氣/來面對孤寂/相信自己還有放棄的能力」,還有〈You & I〉結尾唱出:”You’ll see, beyond this darkness/There is life/Let there be life”,盡是自我和生命的探問。
「我覺得,寫歌對我來說是 self-reflective,尤其是會不斷問自己很多問題。我不是想透過寫歌告訴什麼給你聽,我是分享一些我自己在想的事或感受,好多時候像一個檢視,或自省的過程,可能你都會問這些問題。」她的自省,無論二十歲的她,還是今日的她,都離不開思索自己是誰,在做什麼,「因為不同階段都會想,我為何要做正在做的事呢?這些天天都會問的。」日復日反覆提問,她沒有一個特定答案,惟有透過行為,即是做音樂,來回答自己。
以音樂參與他人的生命章節
這樣喜歡音樂的她,也遇過瓶頸位,她笑說自己經常都想放棄,「快點幫我寫,我不想寫了,哈哈!」她憶述在二〇一七年,完全寫不到歌,開始半夜煮東西,例如炒蛋,「我覺得,唉,炒蛋咪好囉,整完肯定有得食,幾實在,寫歌出來都不知好不好聽,有沒有用。」有趣的是,她因此寫下一首〈Scrambled Eggs Blues〉,唱着:「說不出來/聽不明白/怎麼辦/天快亮/煎個蛋/做早餐」,隨心玩味,從炒蛋中重拾音樂靈感。
談到寫歌的意義,她坦言,寫一首歌,有時覺得並不知道做了什麼出來,直至它被人聽到。「除了自己記錄之外,可能是對方告訴你這首歌陪自己度過哪些時間,你就會覺得,啊,原來那些歌的意義是他們賦予的。」
一首作品,由自我觀照,到撫慰他人,產生共鳴,有時是某種相遇的時機。她提到,最近收到一個聽眾的信息,說到〈盡力呼吸〉這一首歌。作品為岑寧兒作曲,找來周耀輝填詞,原為劇集《身後事務所》主題曲。她說:「最近很多人聽到,但他聽到的時候是我剛推出時,即是兩年前,陪了他和患肺病的媽媽一段時間。這首歌幫到他們專心呼吸,度過很艱難的時候,對他來說有另外的意義,我很感動,也很多謝他告訴我,令我覺得,啊,都很榮幸,參與到他人的生命裏面的章節,以這樣的方式,給我很大的鼓勵。」
岑寧兒認為,創作有兩個階段,「我寫作是自己問自己,但我都是一個普通人,我想到的東西,別人也會想到,我覺得的,別人都會覺得。所以我只是很誠實地問自己一些問題,我拿出來,可能他人也有共鳴,而那首歌,完成的作品有什麼意義,就不是我賦予它的。我知道,當這首歌在別人生命裏扮演了這樣的角色時,我便會覺得很榮幸,我做出來的東西有這樣的意義,這個過程是由內到外,前後的。」
孕育的過程
她笑言自己是「佛系」歌手,不屬於快和量多一類,也沒以此為目標,不想出現為了追求為發表而完成的壓力,就算翻唱專輯也花上一整年時間,「因為我想給作品更多時間和空間去成長,具體來說,可能我想是很多天睡醒聽都覺得好聽,我才拿出來,所以是要多久便多久。」她認為,台灣可以理所當然地讓自己專心做好音樂,也累積了不少一起創作音樂的夥伴。
她到過小型live house、書店演出,她形容是一個「孕育的過程」,「好似盆栽一開始要在較小的盆裏,然後生得愈來愈大,便要換盆。我以前是這樣想的,不只是養觀眾羣,是我的歌、我的表演更成熟,都要有過程。」大小空間場地有不同距離,累積不同的經驗,對她來說,大舞台也有更多的表達方式,影像、視覺效果、燈光等整體配合,為音樂做一個更豐富的表演。
回顧音樂創作歷程,被問到最滿足的時刻,她思索良久,狀甚苦惱,嘆口氣道:「不知呢,我常常都很滿足的,我現在都很滿足,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循環。」每次當她做到一首歌出來,內心總會有一種「啊!」的感嘆,「我想,我是否滿意?或者它是否完美呢?我滿意的,它不是完美的,我才會拿出來的。但我一直都做到我想做的事,或者我喜歡做的事,譬如我想貼近音樂的生活,都做到,到目前都繼續做到,都很滿足的。」
PROFILE
岑寧兒(Yoyo Sham),香港唱作歌手,曾擔任和唱、演唱會工作,及後赴台發展,音樂作品包括《4-6PM》、《Here》、《Nothing Is Under Control》、《Bedtime Story》等,其主唱作品〈fly〉獲得第3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場地提供:夕拾閒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