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周文化

瑪黑區Le Marais 愈上愈hip

巴黎的畫廊大致可以分為四區,馬提翁(Matignon)、聖日耳曼德佩區(Saint-Germain-des-Prés)、瑪黑區(Le Marais)及美麗城/巴黎北站/羅曼維爾(Belleville/Paris Nord/Romainville)。Paris Gallery Map和法國專業藝廊委員會(Comité professionnel des galeries d’art)的畫廊名單來看,巴黎的核心地帶至少有超過三百間畫廊。剛才的Hauser & Wirth位於馬提翁一帶,是國際級畫廊及名店所在地;瑪黑區則相對擁有更多獨立畫廊,更「年輕」和潮。

租金上升 畫廊北移

之所以稱做瑪黑區,源於它最初只是塞納河畔的一片沼澤(Marais的中文意思)。自十七世紀以來是文化藝術集中地,有「古巴黎」之稱,曾是巴黎的猶太區,及後成為LGBTQ社羣凝聚之地,象徵着巴黎的自由、多元文化和豐厚藝術。之前,這裏很hip,「Gallery walk」也是行這一區,只是近年陸續有大型商場進駐,各式品牌、商店和餐廳也漸漸入侵,令這兒變得十分遊客化,失去巴黎真正色彩。當然也因着租金上升,且瑪黑區的畫廊早已開得飽滿,於是近年更多新畫廊開始「北上」尋找空間,向着瑪黑區的北邊盡處如聖馬丁運河及美麗城一帶進發。愈北上愈潮,愈見「巴黎真章」。

獨立畫廊 趁機擴張

獨立畫廊如193畫廊的氣氛比較輕鬆及開放,沒有國際大畫廊的拘謹感覺。

193畫廊是其中之一。二○一八年於瑪黑區Rue Béranger開幕, 去年老闆César Levy再下一城在對面多闢了一個空間,用以作為artist inresidency(藝術家駐留計劃)及國際交流活動之用。高級經理Raphaël Gatel剛上任兩個月,之前曾在大畫廊如Perrotin畫廊工作,也曾在香港工作,這一回加入獨立畫廊就有其因由,「獨立畫廊的好處是很多決定不必一定由市場斷定,我們可以有更大自由度給予年輕藝術家,甚至創造一個空間和市場給他們。」大畫廊則很多時要面對自己的定位,或要面向收藏家。

畫廊於這個時候擴充,事實上也是天時地利人和。Raphaël不諱言英國脫歐(Brexit)是一個重要因素。「無可否認,倫敦和巴黎總像在競賽。因為Brexit,大畫廊紛紛開設分址於巴黎,最重要原因正是成本。」

畫廊要面對的不單是從歐洲請人的問題,Brexit變相令可以聘請的選擇少了,加上藝術品的運送成本,經陸路被漫長的海關拖累,要空運則成本加倍。相比上來,巴黎既是國際之都,成本卻依然是可控制之內,於是當投資者或畫廊經營者要選擇,或思考在別的城市開拓畫廊,絕對是巴黎而不是倫敦。193畫廊位於瑪黑區的北端共和廣場(République)之旁,距離聖馬丁運河約十分鐘步行距離,這一帶近年正正開設愈來愈多獨立畫廊。César當年選址於此,正是看中這區一種「蓄勢待發」的氣象。

在巴黎的當代藝術景象中,近年有着愈來愈多黑人藝術家及以黑人肖像為創作對象的作品。

非洲與黑人藝術方興

現在畫廊的兩個空間分別展示着兩位藝術家的個展—《This or That?》是非洲布埃亞藝術家( 駐美國聖安東尼奧)Sesse ElangweNgeseli的個人畫展。《A Gift of A Lifetime》則是尼日利亞藝術家Ekene Stanley Emecheta的個展。二人繪畫的都是非洲和黑人身份的作品。事實是近年巴黎不少畫廊都在展示非洲藝術家的作品。Raphaël說,近五至十年關於黑人藝術作品有冒起頭來的趨勢。Ekene Stanley的作品中每一個都「沒有」膚色,只塗上一層白油,藝術家超越膚色想像,叫觀眾思考人本

身的靈魂以至人與人之間的共通性,而非相異性。Sesse Elangwe的筆下則完全展現黑膚色的人物。藝術家對每個被繪畫的對象做了漫長訪談,對不同非洲國家黑人遠赴美國尋夢作出描繪,當中運用肖像畫批判性地記錄了全球黑人所經歷的一些境況,「他們想到美國賺錢,但一切都昂貴,有很多賬單要付。」事實更是在美國只能打着苦工。「This or That?」,人們想要哪一樣?追求的到底又是甚麼?「藝術家在詰問:到底人們是想更『美國』?或是每每被糾纏於美國與家鄉之間?他們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會待在這個國家多久,然而又多少人真的想回去?」每個人、每個肖像,都藏着一個想成功的夢。非洲跟法國的歷史情分向來悠長深遠,Raphaël認為,非洲或當地藝術這塊藝術拼圖多年來被忽視了,早就該被搬到觀眾眼前。事實也是,觀眾都想看更多,從而了解更多。這也包含全世界的人如今對身份問題產生疑惑。全球化及全球流動性變得日常,我們的「家」和自己是誰這類問題只會問得愈來愈多。兩個空間,一邊全「黑」一邊塗「白」,到底膚色是身份、是家?還是身份不隨顏色,隨時日流動和轉化?

近年,大小畫廊都紛紛物色年輕藝術家,作品價錢再不是高不可攀。

193畫廊老闆CésarLevy(左)及剛加入的畫廊高級經理Raphaël Gatel。

法國沒特別保護本土藝術家

在剛剛的四月開始至十一月,畫廊亦與西非國家尼日利亞的當代藝術中心合作,為第六十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策劃展覽《過客》(Passengers in Transit)。作為藝術雙年展《Stranieri Ovunque – Foreigners Everywhere》的平行活動, 展覽結集了五位來自非洲、加勒比海和美國的非裔女性藝術家,由她們的作品探索人們身處全球社會下的陌生感、孤獨感、身份認同和歸屬感等等交錯的複雜性,引發觀眾對當代世界中身體與身份的深思。畫廊的宗旨一直是給予多元身份和國籍的藝術家一個展示平台,過去一年也積極參加不同藝博會,從日本、韓國,至摩洛哥等大大小小的都去過;Raphaël則即將帶着畫廊作品飛到日本的東京現代藝博會Tokyo Gendai。在畫廊經營的藝術家名單中,除了非洲,也見到有智利、秘魯等地的藝術家;當然,不會缺少法國的藝術家。「在美國市場,他們可能相對較『保護』自己國家的藝術家,博物館或會特設一個必須展示當地藝術家的數字,但法國不然,我們不只支持法國藝術家。事實卻是法國本來就是十分國際化的城市,即使在本地的藝術學校,都有很多學生來自世界各地。某程度上,畫廊展示藝術家的國籍比例,正正反映着法國的本質。」Raphaël也是索邦大學Sorbonne Université的老師。

大小畫廊界線變模糊

關於經營藝術家一環,Raphaël還察覺到一點:「近年大畫廊與獨立或小畫廊的界線已變得相對模糊,很多大品牌畫廊都開始展示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像擁有三個空間的Mennour畫廊,去年就為剛畢業的學生做了一個展覽。「國際大畫廊不斷發展和擴充,他們必須尋找更多藝術家,為顯示自己不『守舊』的目光,與時並進,尋覓更年輕的藝術家。」年輕藝術家能得到大畫廊的垂注,便有更多和更好的展示機會,於是可以想像他們都想跟大畫廊合作;變相令獨立或小畫廊更難尋覓新藝術家,「但也有例外,年輕藝術家也有不喜歡太多制肘,喜歡與自己同聲同氣的人合作。」曾在香港工作的Raphaël坦誠地說,他覺得香港的當代藝術圈相對較由市場主導,人們去看展覽,似是為「買賣」或「投資」,一切錢作崇;但巴黎的氣氛則不同,人們真的抱着看藝術的心態。「這裏辦展覽也得到較多迴響,相對香港反應較冷淡。不過,我知道香港也努力經營藝術文化,不是說它不好。」

展覽《Passengers in Transit》中,有來自科特廸瓦的藝術家Joana Choumali的作品《It is time to be alive》。courtesy the artist and 193 Gallery

另有來自巴哈馬的藝術家April Bey的作品《Watching Me Succeed From Your Knees》courtesy the artist and 193 Gall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