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觀眾的觀影體驗從戲院轉移到家中,甚至是交通工具、餐廳,任何地方都可以是你的流動影院。與資深影評人陳志華以網上會議工具進行訪談,在疫情新常態下,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對話,往往是隔着一幅熒幕;這幅堪稱畫面細膩逼真生動躍現細節豐富的高清顯示器,成了人們窺看世界的主要窗口。
從傳統到新出路
訪問之時,戲院仍然處於停業狀態。這大概是志華當影評人以來,闊別戲院最長的日子,「因為戲院冇開,變相常常都需要去網上平台觀看,對於許多香港人來說都是個幾大的轉變。」他說,今年當ifva的評審,大會也不得不一改「優良傳統」,「就是最後入圍的十套短片,評審會在戲院睇,然後面對面討論。」沒有例外,一切都改為網上進行。
「由疫情開始, 多了時間work from home,也多了時間上網搵片睇,的而且確多了很多人留意網上平台有什麼睇。」不過,他強調,所謂網劇、網台其實存在已久,其中「毛記電視」早於二○一五年開台,就連「小薯茄」都已經營多年;也像試當真三位創辦人,游學修早年與何啟華成立學舌鳥,蘇致豪、許賢則先後加入和成立CapTV、金剛Crew,他們一直都在製作二次創作、諷刺時弊的網片。只是它們關注程度在近年大增,「在去年四台聯播之後,觀眾層又再拉闊更多。」
自從港產片從高峰滑下之後,每天都有人問:「香港電影界點解青黃不接?」或者「點解冇呢個時代嘅周潤發?」志華反問:「演員好有天份,欠缺演出機會,創作者好叻,但冇機會拍,咁又點呢?」他指在中港合拍片制度之下,「要游說投資者,令佢有信心去投資,自不然一諗就諗起八、九十年代紅嘅演員,可能佢哋諗到最後生嗰個,都已經係蔡卓妍嘅時候,咁就好大問題,再新一啲嘅演員,佢哋點算呢?」
網絡平台的鍛鍊
他強調,不論創作或演出都是一門技藝,當技藝沒有鍛鍊機會,就沒有進步空間,「做電影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要跟不同人磨合,是經驗的累積。」可是,當電影工業沒有空間給予新人發揮、練習的機會時,網台便成了新的木人巷,「他們自發去幫自己,去創造一個平台。」他特別留意到網台拾陸比玖的作品,「一班年輕演員同時擔任幕後製作,利用YouTube平台發表創作,是較新的嘗試。相比擁有豐富製作資源的電視劇集,他們的作品相對簡陋一點,畢竟是在很有限的空間、資源之下去創作。」
《夜行》是他首次觀看的「拾陸比玖」網劇系列,看得饒有趣味;《夜行》由柯煒林監製、周敬勤編導,共有五集,每集只聚焦一個小人物的故事,一集一集看下去,便會看到幾位主角的微妙相遇。志華很欣賞這種利用網片特點的故事鋪排,「大家網上睇劇的集中力未必有一、兩個鐘頭,而《夜行》一集用較短的時間,每集只集中一個人物,慢慢引觀眾下一次再睇,原來下一集的人物和上一集有些關係、有些串連;我覺得他們都在作出嘗試,去試驗這個平台可以做到什麼。」即使是同一個網台,也會嘗試建立不同類型的節目系列,如連續劇、單元劇、遊戲綜藝、清談直播等。
短片的基礎
再者,短片的製作期大幅縮短,因此可以比電影、電視更快速地透過創作回應社會剛發生的事件。志華指,這種考驗急才的快速製片模式,也是一種製作思維和執行能力的鍛鍊;試當真的《𠝹刀竊賊》、《乞社會》便是當中的表表者。與此同時,觀眾的即時反應、回饋,也是一股嚴厲的鞭策力量和進步動力,「觀眾對你有要求,才有動力去提升自己;觀眾對作品有期望,而不是消遣完就算,就是代表期待你有更好的作品出現。」到將來他們有機會拍長片的時候,網上播放數字就是他們的觀眾基礎。
對於剛剛結束的今屆ifva,縱觀今屆參賽作品整體質素,志華感到很有驚喜。即使是沒有最終沒有得獎的滄海遺珠,也叫他回味,印象深刻。例如盧煒麟執導的《無聲告別》,「他取得『創+作』資助後,在香港拍了部西部片,我覺得有趣。好誇張,真係拍到好似西部片咁,有槍戰、有爆破。」這正是短片給予他的自由度,「拍長片的話,冇咩老闆肯俾你咁樣去試。」也如黃嘉祺的《菲與火》,「看到她的攝影、美術好用心,應該是準備拍長片。」
「一直都好期待這一代的新導演、創作人,他們會拍到咩新嘅嘢出嚟?會拍長片或者繼續創作會點樣?」他喜見本地影像創作力量仍然十分旺盛,令他感到欣慰,「佢哋就話到俾你知,其實呢個地方仲有好多故仔值得講,唔係一池死水,唔係冇希望,仲有好多嘢可以講。」
志華仍記得《明周》二○一五年出版《自主拍嘢 新新浪潮》的專題報導,他說當時大家都抱有想像:「香港係咪有新新浪潮?」但是現在看來,他倒認為,不需要再被既有框架局限,「可能大家都需要新的字眼,去形容新嘅嘢,而不是用舊的字眼去講。其實在工業以外,可以有新的出路,試當真就是其中一個例子;當然,他們也可以去返工業,或者拍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