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故事】Jeremy Cheung：記錄2019年至今 黃燈下進退間的城市面貌

過去一年，香港經歷急劇轉變，處於進與退之間的狀態。張俊謙（Jeremy）由上年年初，走到街頭，記錄紅燈與綠燈的進與停之間，三秒黃燈過渡狀態下，城中發生的大小故事。

照片訴說過去一年城市的日常與新日常，捕捉了緩慢而讓人不太察覺的城市變遷；以及城市急劇演化下的印記。

黃燈下的進退兩難

Jeremy向來愛好拍攝城市面貌，Instagram帳號@rambler15，有近7.6萬粉絲。是次舉辦《三秒．頃城 》攝影展，他除了展出照片，還會辦社區攝影團。就在訪問前兩天，他才帶着參加者在附近走了幾趟。這天，他則恍似導賞員為記者作展覧導賞。展場分了兩部分，分別是抗爭中的街景，及變遷中的街道。展覽名稱的「三秒」，代表交通燈黃燈每次亮着的時間，圖輯捕捉城市在這頃刻間的狀態及變化。他說：「拍了一段時間，發現黃燈不是一影就影到想要的狀態，因時間短而難以控制當中發生的事。」他很多時會先設定好拍攝框架，靜待黃燈出現一刻，自言似是靜看城市變化的觀察者。

展覽的右邊是自抗爭開始起，不一樣的街頭風景。有些照片沒有拍下黃燈，因為交通燈被毁壞了，亦會看到被噴上訴求的物件、新加建的圍欄等。Jeremy說道：「有欄杆被撬起了，但很多人都是如此走過，可能這已變成了大家的新日常。」這部分照片，黑白印製在半透明紡布上，底下貼了基本法，遇有風時會若隱若現看見條文。「這代表城市及我們自身狀態，很不實在。而那些白紙黑字的法治，好像已經與我們有着距離。」牆上還展示了兩大幅6．9及8．18當天的照片，記錄可能只此一次穿上白衣及滂沱大雨下的遊行隊伍。

正中則架着一面鋪上黃色玻璃紙的鏡，而原來Jeremy本身是打算放置其他遊行照片，只是轉念想到自己沒有在運動中拍過激烈的畫面，「作為喜歡記錄城市的人，好像有所缺欠。」他偏向多拍靜態及帶隱喻的城市風景，而這年急速的變化，讓他覺得要在表達個人感覺及城市狀態中平衡，變得愈來愈不容易。是以他更想藉此角落，表達內心的感受，也讓人看時想想自身正處於怎樣的狀態。

捕捉悄沒聲交替的街景

左邊那堵牆，則是記錄這年城市交替的日常。他拍下被竹棚圍攏的舊唐樓、滿是招牌的街道，也拍下去年年初人們拍攝裕民坊清拆的一刻。問起才發現原來他已不覺拍攝了城市十年，而攝影起點是牛下清拆，當時有着一股拍攝公共屋邨的熱潮。他也喜歡拍攝相對不起眼的屋邨，如五年前開始，有時會去白田邨，也因而發現背後有趣的歷史背景，它是少有重建期達40年的屋邨。

Jeremy早前領着攝影團到白田邨，大多參加者未曾到訪。他緩緩說道：「想讓他們也試試如何閱讀一個社區，用眼睛感受所見的社區。」當中最叫他深刻的，是其中做老人護理工作的參加者，表示更明瞭居於此的長者，終日受着打樁機滋擾的苦況，令他更想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攝影以外，參加者對社區多了一重體會。

Jeremy說：「觀塘這地方處於過度期，重建速度很快。很多唐樓變了新樓，留下的唐樓也快要清拆。」

問他為何多年以來都只專注拍城市的風景，他爽快回應說：「因為每個時段都有將要清拆的建築。」 而這年，他留意到霓虹招牌拆得特別快。有一晚，他跟朋友到深水埗的茶餐廳用餐，看見它的招牌搭着棚等待清拆。一問之下，發現原來翌日就清拆。他帶着感歎，拍下了招牌最後一次關燈的一瞬。他希望他的照片都能成為見證，若干年後讓人更能察看城市的轉變。

而每個來過展覧的人，也有不同感受，有人看到黃燈後會轉為紅燈的悲觀，亦有人看到始終會轉成綠燈的希望。他笑言：「其實我只是專注去拍黃燈狀態，大家如何詮釋是開放的。」

整排照片的中央，是富德樓掛着「八九六四 拒絕忘記」橫幅的照片。那天他正步行往維園參與集會，經過時禁不住把這三十年來的日常定格。當時他對着鏡頭呵了口氣，拍出來的黃燈化開，凝造出一陣朦朧回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