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很熱衷做一件事的感覺嗎?二十四歲的袁斯樂(Kelvin Yuen),年紀輕輕,最近成為首位華人奪得國際年度風景攝影師獎項,其中一張得獎作,是在三天沒睡的拍攝日程所得來。零下二十度下,由於覺得天氣條件合適拍攝,他接連兩日在日出日落時間,登上挪威同一個山頭四次。回到住所,疲於奔命打算休息之際,瞥見外頭有北極光,他又趕緊拿起相機,奔出去捕捉稍縱即逝的美景。
回想起Kelvin也不禁笑道:「想起也覺得辛苦。」接下來要說的不是熱血追夢的故事,Kelvin解釋:「我只是用自己全力去做喜歡的事。我覺得,做這件事最有活着的感覺。」他同時希望,以土生土長香港人身份,成為香港少有的風景攝影師,記錄這個家不一樣的風景。
攝影的初心
相約Kelvin到大帽山訪問,瘦削的他一身輕便短身運動裝,背上深天藍、沉甸甸裝有相機、鏡頭、腳架、航拍機等裝備的背囊,穿上一雙橫越過不同山頭,鞋頭已被磨損的黑色球鞋。香港不少山頭,他都曾到訪數十次,因為他留港時,每星期少則兩三天,多則五六天都會行山。他最喜歡是自己另闢蹊徑,找尋吸引而少人到訪的風景。當天他就領着記者和攝影師,由停車場走進滿是樹叢的小徑,最後走進伴有芒草、滿佈石頭陣,遠離人煙的山頭。他輕笑道:「這條路是我自己從google map找出來的。」
山頭的一端能遠眺獅子山,此處亦是Kelvin踏上風景攝影的起步點。打從六年前,初執鏡頭拍攝山頭風景,他便一頭栽進攝影的世界。當年Kelvin剛考完公開試,家人打算換相機,於是就送了舊相機給他。他攜着相機,第一次登上較接近家裏的獅子山,在山上更偶然看見雲海,那景致深深吸引了他,令他從此迷上香港的自然景色,並對風景攝影產生興趣。開始鑽研攝影後,他發現很少風景攝影師拍攝香港,就想道:「我可否用土生土長香港人的身份,去拍攝自己的家呢?推廣旅遊的相片,會否能由本地攝影師拍回眼中的香港?」
往後一年時間,他走訪香港不同的山頭鍛練攝影技巧,如到山頂盧吉道拍城市夜景,到大帽山拍雲海山景等。翌年,他憑着於飛鵝山自殺崖拍攝的作品《野孩子追夢的天空》,贏得「2015國家地理全球攝影大賽青年組」冠軍。自此他對攝影有更多追求,他說:「我覺得開始要接近國際攝影師的水平。」他開始研究外國攝影師的構圖技巧及後製風格,例如美國攝影師 Marc Adamus及荷蘭攝影師 Max Rive,再透過在港不停四出拍攝,逐漸建立起個人風格。兩年前大學畢業後,就更多到外地旅行拍攝,嘗試把在港琢磨的技巧,套用在外國的風景。
逐步拉近與夢的距離
閒聊問起Kelvin環遊世界是否他小時其中一個夢想,豈料得到他這個回答:「到現在也不是,我走訪世界各地,其實只為了拍攝。」基於對攝影的熱愛,還推使他自學很多東西。每次攝影前他都會做大量資料搜集,除了在虛擬地圖找尋合適的風景,及留意天氣與季節,他還自學以網上軟件看星空、月光、太陽方位和雲圖等。
不要以為在外地拍風景,就如去旅行般簡單,Kelvin首次到台灣合歡山就碰了壁。他始發現要事前清楚整座山的拍攝點,及每個點可以拍到什麼。如何計劃一趟高效率的旅程也是一門學問,要更好規劃交通、住宿和時間,以讓自己能以最短時間拍攝到最多、質素最好的作品,他也是去了幾趟旅程才慢慢領略適合自己的方式。預備了如此多功夫,往往只為捕捉一剎那理想中的風景,他說:「有時去山區影相,可能等天氣要等一星期,才會有一天是合適的天氣。」有時甚至無功而還,他就會留待另一個季節再去。
今年的四張得獎作,有些地方Kelvin一早去過,再去也是為了補拍再好一點的畫面。當中三張是在年頭疫情爆發前在歐洲拍攝的,「意大利和挪威這兩張,都是預計會拍到的畫面,再加上幸運遇上合適的天氣條件。」另外,兩張則是他計劃以外。由於疫情爆發令他在英國滯留一星期,他就趁機走到蘇格蘭山區,想不到在沒有資料搜集下,讓他發掘到吸引他的角度。翌日他在暴風雪中等了兩小時,在雲朵散開後,捕捉一剎充滿魔幻感的光線。他說:「我覺得人生是要有一定計劃的,但在計劃之外也會有很多驚喜。沒預計會拍到,是我在旅行其中很享受的一件事。」
Kelvin憑着四張分別在美國、意大利、蘇格蘭及挪威拍攝的照片,奪得2020國際年度風景攝影師全球冠軍:
因着攝影改變人生
Kelvin跟我們侃侃分享了很多有趣的攝影經歷,如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沒有山徑的叢林,晚上靠着月光摸黑,走上三四小時,找尋預先在網上發掘的拍攝點。另一次,非洲的旅店主人,叮囑他出門前記緊關好門窗,忘了關窗的他,回來發現所有食物不翼而飛,貴重物品卻猶在,那小偷慣犯原來是一頭猩猩!他的外地拍攝經歷,讓我們大感新奇,要細說這些旅程大小事,大概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回過神問他,假使他沒有踏上攝影的路,現在會做什麼?他說大概會成為魚類繁殖員吧,因他自小學起就會拿着在家繁殖的魚到市場賣。
遇上攝影讓他的世界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Kelvin而言,攝影於他最大的意義,是自我了解,發現自己原來對喜歡的事可以如此熱衷,會不惜所有找尋很多方法鑽研。拍攝了六年,會有熱情退卻的時刻嗎?他直言沒有,「我每段時間也會給一些小目標予自己,例如二十五歲前要去什麼地方、拍攝什麼系列的作品,令自己的人生有目標奮鬥。」眼見自己每年也有突破,令他更熱衷地做下去。
整個訪談讓記者聽到最為之一振的,是Kelvin說攝影時最有活着的感覺,「當我專注拍照時,在山頭十多小時,對着相機影着同一個風景,看着同一座山,也不會感到等着時間過。反而,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很享受做這事。」但畢竟風景攝影是很消耗體力的事,背着沉重的器材走上山頭,隨時連續多日不能睡但卻要繼續走,他笑指:「每日都會說放棄,累到攤了下來,但接着又起來繼續走下去。」皆因達到目標前,他還是想繼續拍攝,成為了口頭禪的放棄,只是讓自己在途中休息一會,很快他又會拍拍灰塵,繼續踏上征途。
還是鍾情拍攝香港
看過世界各地的千山萬水,回到啟發他攝影的香港,Kelvin仍舊覺得這兒的風景於他是吸引的。「我現在再在香港不同山頭拍攝,覺得香港的山更是壯麗了。有些山我以前不懂欣賞,現在學到了一些技巧,會知道以某些鏡頭或以不同角度拍攝,原來可以構建宏偉的畫面。」他冀盼透過在外地所習得的拍攝技巧,在香港套用,拍攝出不一樣的風景。他覺得香港的風景,儘管不是大山大水,但只要細心找,可能在樹林的排列,或山的形狀,透過構圖配置,也能拍出特別的畫面。
少有攝影師拍下香港壯麗的風景,是以Kelvin認為香港是很有潛力拍攝風景的地方,「在香港拍攝很有挑戰性,因為四季天氣很難掌握。有些地方、角度還未被人拍過,我很多時也喜歡那種發掘的感覺,想在自己的地方探索新的角度。」他其實早在二十歲時,已達成攝影初衷的一個小夢想,成為了旅遊發展局攝影顧問,以本地攝影師身份,為香港拍攝旅遊照片。即使城中風光如何變改,他還想繼續好好為這片成長之地留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