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夾縫中 新書店生長】喚醒改變的勇氣　一拳書館

龐一鳴喜歡讀書，今年決定開辦書店，嘗試打破各種舊有框架。

在漫畫《一拳超人》裏，主角崎玉往往以決勝一拳打敗對手，當你以為「一拳書館」同樣以此為目標的時候，店主龐一鳴卻笑言自己不是崎玉，而是能力平庸但作戰到底的「無照騎士」。「大家幾時需要英雄超人？就是只有出現怪獸的時候。這是不理想的，因為那些民眾是沒有改變的。反而無照騎士的勇氣和堅持，可以喚醒大家，我也是普通人，但被人打到甩皮甩骨仲上戰場，可以讓人覺得自己都可以盡一分力。」書館拋出一句「一拳驚醒讀書人」作口號，但我們都知道，改變不能單靠一拳，更要持之以恆的堅持。

說到開書店，龐一鳴自言是新手，但他與書和書店的牽連情深，年輕時一周至少行四次書店，認為閱讀像結識許多精采有趣的朋友，甚至直言「書店是我最想在末日前做的事」。「近十年香港的處境都令人在想社會上的事，沒有再照顧自己。於是我想用書店去照顧自己，這裏都是很個人的選書和運作方式，每個人忠於自己的時候，就會對他人有些意義或價值。」

重新上架書籍分類

到訪一拳書館，看上去像其他書店一樣，擺放得密密麻麻的書桌和書櫃，細心一看，你會留意到這裏的分類相當有趣—「香港有譯」、「無用之用」、「無政府主義」和「恩書」等等，令人摸不着頭腦，卻又想知個究竟。

原來書架也可以創造一個世界觀。「我想重新拋一個分類、一個互動。我合上眼都能記得不同書店的書架分類，但這些分類都是一個框框，我們會否可以跳出這個框框呢？有讀者會對我的分類感到好奇，例如『無用之用』放了什麼書呢？於是把全部書看一遍，思考為何這本書會在這個類別，這很好玩。不只每本書有其信息，而是我將它們放在一起，也是有某種信息。」所謂無用之用，英文譯做Useless therefore useful，由文學小說、詩集，到建築設計及當代藝術，名家新人均置架上，一鳴認為當社會看輕文化藝術沒有生產價值，大家都急着重申文藝的價值，倒不如承認這些在經濟主導的社會裏都是無用的，反而用一種豁然的態度繼續去做文化藝術。

書館重新拋出不同分類，如「無用之用」涵蓋文學小說、藝術設計，甚至農業生產。

買書贈送本地菜

要談論生產價值，一鳴素來提倡直接支持生產者的消費習慣。過往他經營「港嘢」，支持本地農業，如今開書店更實行買書送菜的方式，「最主要是想試驗書店營運有沒有其他可能性。首先是折扣問題，若你甘於小圈子和支持者，就不用折扣，但一般巿民都會卻步。」

沒有折扣，換來的是新鮮本地農產。如果讀書是照顧人的精神，本地健康食材則是照顧好我們的身體。一鳴認為買書送菜是一個嘗試，改變大家的消費習慣，「我們願意真金白銀去買一本原價書，不是同情，而是你看到書的價值，值得全價去買，至於本地食材，你會關心本地農業，食本地菜，這不是純粹支持出版或農夫，而是你明白自己得益更多，你雖然沒有折扣，但你用那些錢買了半斤的本地菜或者其他農產。我相信消費文化是要轉變的。買書送菜也是延續我過去直接支持生產者的做法，無論文字生產者或者農業生產者。」

書店不做折扣，推行買書送菜，直接支持生產者，改變大家的消費習慣。

讓閱讀回到不同人的生活裏

一鳴總是異想天開，嘗試實行各式各樣的想法，而他開書店其中一個理念是讓民眾重回書店現場。這麼多年來，他觀察到本地書店很少吸引到南亞裔、外傭或無家者，「如果書店活動往往都是學者和作家，民眾可能未必覺得關事或者舒服。我們試着打亂這個做法，想帶動一個氣氛，讓人明白書店都是屬於你的。」於是，一拳書館決定舉辦不一樣的閱讀活動，例如讓外傭僱主和外傭一起讀書；與餐廳合作，重現歷史中重要的飯局，以另一種方式閱讀歷史；邀請清潔工午膳時到店內一邊吃飯一邊讀書；和無家者協會合作，安排無家者打工，除了打理店務，也設「閱讀鐘」，並邀請他為社區做閱讀分享會。「我不想閱讀只圍繞知識分子或文藝朋友，而是所有人。不一定是學者，街坊去分享也可以。」他提到《受壓迫者教育學》及《被壓迫者劇場》兩本啟蒙他的「恩書」，「這都是關於如何重新發現社會加諸我們身上的壓迫，並且如何解放。我們做社區工作少不免認為自己是施予，對方欠缺什麼，但為何你是高位對方是低呢？我相信街坊的知識也值得全個社會去聽。」

關於英雄，我們總會聯想到正義。要喚醒改變絕不容易，一鳴自言不敢稱自己是「一定啱」，但努力從閱讀中參考正義的指導。他解釋，正義包括三個元素：分配正義，匡正正義和程序正義。分配在於大南街不只是文青咖啡店，街坊也可以參與，上來打書釘；匡正方面，他邀請一些出獄人士開教班，帶出的不是只有聲援，也可以創造機會；程序則簡單如說明清楚收入分配也是其一。他謙虛地說：「老套一點，這間書店是becoming，一定是進行式，將會變得更好、更正義，一個持續、永遠去追尋的狀態。如果停咗喺度，就真係結業喇。」假如我們沒有一拳定勝的威力，也要為自己相信的理念努力奮鬥，如同傷痕纍纍的無照騎士，也是在實踐正義的同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