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的匙
「每回要去見音子,總想着今天抱音子要怎麼玩?」
「音子像是異常的少女,像是女人中的女人。」
「在音子身上用盡所有玩女人的方法。」
川端康成如此描述小說中大木教授的想法。音子是他的學生,當年他已有家室,不倫之戀不但近乎毀掉學生一生,更「無恥」的是,他把這段經歷寫成小說,成了他的名作,改變了他家庭的生活。還不夠可恨嗎?這教授還不是自己打字的,打字的是他的正印妻子。
「川端康成追求的是真吧,他沒有下任何的道德判斷。」蔡敏儀說她二十多年前初讀此書時,完全讀不明白。讓她讀通的,是一個屬於她自己的解讀方向,「那是榮格的理論。榮格有說到關於shadow self,用這角度,我就能理解這故事了。」
可恨的慾
音子與慶子的關係就是如此。二人是同性戀人關係,音子看起來平靜如水,慶子卻是執意為戀人復仇。「然而那其實只是一體兩面啊。音子廿多年後若無其事,但其實只要過去一回來找她,便一觸即破。慶子其實就是她的另一面,兩人加起來才是完整的。」
「全身充滿歡喜與滿足。過去的愛回到現實。」小說內如此描述音子在讀到關於自己的小說時的反應。她感到愉悅又屈辱,然而表面上她卻是平靜的,只有與慶子的反應結合,這個人才完整起來。人與其影子,在心理學與文學上確可如此解讀。
然而為什麼在讀懂以前,蔡敏儀就想到要改編?「那是因為川端康成的文字,往往意在言外。這就留下許多空間讓音樂可以發揮。」
這次蔡敏儀將《美麗與哀愁》改編為室內歌劇,選擇了在香港作全球首演,製作團隊也是一時之選。編劇為英籍著名歌劇作家
David Pountney,俄羅斯的Elena Langer作曲,Gergely Madaras負責指揮,燈光設計則由大師Peter Mumford主理,而奧斯卡「最佳藝術指導」獎得主葉錦添亦有坐鎮。而讓蔡敏儀更興奮的是,她有資源可以找最合適的歌唱家與演員擔綱演出,「歌劇許多時候因為需要涉及唱功與演出,限制較大,大家也較能接受歌唱家的外形,與角色不太一致。但這次演出的製作,容許我可以像電影般casting找來合適的人來演,這是讓我感到興奮的。」於是,今次主要的演出者都是亞洲人,分別有韓籍女高音曹青、香港女高音馮曉楓、韓籍假聲男高音鄭時滿、美籍華裔女中音郭燕愉和香港演員林沛濂等,讓觀眾可以更投入作品之中。
我愛過的六十年代
因為意在言外,故歌劇這形式有更大的發展空間。言之不足,故長言之;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歌詠之。蔡敏儀畢業 London Contemporary Dance School,早已是香港的舞蹈名家之一,而在這齣室內歌劇中,她要求演出者都演,都唱,她重視的,是如何重現小說中難以言傳的種種。「今次的舞台,我與葉錦添商量後,決定重現六十年代的色彩。六十年代是一個變化的年代,人的心在那時也是動盪。當時我在香港,也許不能親身感受,但通過作品我能想像。而今次主要的五個角色,我也是以五行去理解。他們是相互依存的。」
於是那就像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不只是黑與白,你甚至不能以個體的形式存在。你與你周遭的人,才能構成一個完整意識。「在生命中,美麗的事物總是一轉即逝的。但哀愁卻可以連綿不絕。但我不覺得那是悲觀的。川端康成這作品,也沒有暗示過任何自殺的想法啊。我覺得只有理解現實,理解生命的哀愁,你才能更理解美麗。」她這樣說。
室內歌劇與歌劇
室內歌劇即Chamber Opera,與歌劇的主要分別是規模比較小型,傾向會與室樂團一類比較小規模的樂團合作,更適合在劇場演出。歌劇在十九世紀中後葉進入「黃金時期」,但之後觀眾人口老化,大規模的歌劇新作愈來愈少。而到了現在,室內歌劇相對有更多新作出現,其創新性亦有助吸納年輕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