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一部電影往往是作者的自傳,廣瀨奈奈子的首部作品,多少反映了一代日本電影人的精神狀態。不,那可能不只是電影人的事,而是一代年輕人的狀態。不知如何接受好意,怕辜負他人的好意,然後一直逃避。柳樂優彌在電影中只想一直擺脫舊有身份,卻無從走下去。廣瀨奈奈子在現實卻是通過這作品,告訴自己,是時候為自己負責了。
#監督至上
今年才三十一歲,廣瀨奈奈子應第43屆香港國際電影節邀請來港與影迷交流。她的電影事業發展,在日本可算是異數。大學修讀美術大學的影像部,本身沒有打算從事電影事業,大學畢業後,倒是走了去劏魚。「那時我很迷惘,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去了兼職劏魚,卻是怎麼也劏不好,結果就被解僱了。」
然後有朋友說有導演請導演助理,好啊好啊她就試試看,結果卻被相中。「那導演就是是枝裕和,然而起初我也不知道導演助理是做什麼工作的。」別怪年輕人不懂世情,在日本,導演助理這職位極為罕見,「我未聽說過有其他人擔當這工作,」廣瀨奈奈子說,「我想是因為是枝導演拍攝紀錄片出身,而把那邊的做法帶到電影吧。」
在日本的電影業,一般只有助理導演,而沒有導演助理。前者是執行者,也是拍攝現場的油門,讓拍攝能更順利進行,而後者卻像剎車系統,責任是提出異議。「那其實就像一個民主的系統,工作人員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這在日本電影業中是鮮見的。」因為在日本電影業中,監督就是權力的核心,而其他人只是執行者而已,根本沒有提出異議的可能。這種自由的團隊,對新世代的年輕人來說該是樂土吧?卻也未必。
#私電影
幸運進入了自由的團隊,但廣瀨奈奈子還是害怕。不習慣在團隊中生活是其中原因。《無名浪子心》這故事呈現的,就是像她這種年輕世代的掙扎。一個背負記憶的年輕人,意外被一名鰥夫收留。一邊是想抹去記憶,一邊活在記憶中,設定讓年輕人活在一個必須要交流的世界,看似美好的交流與善意,對一個甚至不想活的人,只會是重擔。「親切有時會帶來痛苦啊,」廣瀨奈奈子說,「而人與人如果分得太開,反而很難表達孤獨感的。」
當是枝裕和一再叫她拍攝長片,她心裏是掙扎的,因為她害怕自己做不好。只要自己及早放棄,就不會面對失敗。「我曾經害怕加入團隊,」她說,「但我到底發現,有時候你需要在團體中生活過,你才能發揮到自己。」她說到有時候年輕人不是放棄自己,而是本來就沒有目標。這價值觀投射在電影男主角身上,最終他走到海邊的鏡頭,也呈現了他《四百擊》式的迷惘。這鏡頭的關鍵在於,少年最終也沒有選擇在大海終結自己,所以也必然要走下去。「最後我還是選擇要拍攝自己的作品啊。一旦決定了,那就代表我已經要自立了。」廣瀨奈奈子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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