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香港水土
有句俗語叫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怎樣的水土,孕育出怎樣的食物、文化、生活和人,但在九成以上食物依賴進口的香港,這俗語儼如傳說。到底什麼是香港的水土?這不只是關乎我們吃什麼的問題,也是我們是誰的問題。Jenny和Kitty希望以farm to table的形式,讓孩子們與田一起長大,一起探索人、食物和土地的關係。
Jenny記得以往做劇場時,曾跟來自不同地方的劇場人在韓國生活一個月,到了晚上,眾人圍在一張餐桌上,有人提議每人唱一首屬於自己家鄉的歌,她聽到其他人唱的民謠,很多都是跟山水和環境有關,好些舞蹈的肢體動作其實源自種米或下田的動作,她問自己香港有什麼有代表性的歌?「張學友、黎明嗎?好廢喎!鄧麗君嗎?她也跟香港無關。」她想去想去,發覺香港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們跟土地有什麼關係?這存在很大片空白。我們沒有土地身份認同,也從沒有從泥土和土地身上學習。」
因此女兒能夠在田中長大,對Jenny而言是重要的:「在蒙特梭利教育法中,孩子零到七歲是形成他們如何看待世界以及性格的階段,這段時間,我給她一個怎樣的世界,如何跟她相處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學校。常聽到這十年八載,小朋友承受很重的學業壓力,但假如她成長在這樣的環境,學科的壓力對我們來說完全沒有意思。她在這裏學習種植到進食,解決生存最重要的問題,理解食物。她將來的發展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在這裏長大。」
除了共學、共煮、共食之外,二人亦希望可以結合藝術、音樂、詩歌、生態教育等不同範疇,帶人用不同的方式去觀察這地方。如Kids Club之前舉辦過濕水彩工作坊,導師與小朋友用紅、黃、藍三種原色作畫,呈現他們心中的自然;黑鬼HakGwai主理的音樂禪工作坊帶人尋找心靈的平靜。
Jenny指:「了解自己踩着的是什麼地方是很重要的。我們能夠站在這土地上,並不是必然的,它有它的獨特性,這裏靠近大欖郊野公園和河背水塘,有很多可以探索的地方。又例如我們為什麼第一次在這裏種米便成功,不只是我們自己的努力,也是前人和這片土地的功勞,因這裏以前也是種米的。假如我們可以找出這些關係,我們便會明白並不是法國、非洲、世界各地的土地都一樣。我們腳下的就是錦上路清潭,它是獨一無二的。」
這半年 香港變得很重
這個月頭Kids Club舉辦了一次蘿蔔糕工作坊,不少一家大小來參加,期間意外跳了電,導師梁祖堯和爸爸們立即就地取材,用磚搭起火爐,小朋友和媽媽們幫忙執拾乾草作燃料,最後雖然電通了,但既然搭好了火爐,眾人便即席用柴火燒烤和蒸糕。小朋友也在一旁有樣學樣,用乾草搭起他們的「小朋友火爐」,用樹枝扮筷子,模擬BBQ,玩得不亦樂乎,嘻嘻哈哈又一天。
這個地方和這種生活很不「香港」。農家生活,看似淡泊,與世無爭,但其實這裏每一磚一瓦、一粒米一條菜,都是集前人、今人和大自然千錘百鍊而來。反觀城市生活,所有事物都順手拈來,有錢就可以得到,面前那粒米、那塊布、那嚿木從哪裏來都不重要。Jenny說,住在香港,一直覺得生活輕飄飄的,直到近半年的社會運動開始,香港變得前所未有地重,是沉重的重,也是重要的重。
想起香港的事,她不禁哽咽地說:「我以前覺得香港好fucked up,人們不斷購物消費,好像沒有成本一樣。以前香港好輕,但現在香港沉重到不能,我們現在是痛苦的共同體,每個人都有了生命的重量,不再輕了。這是很痛苦的,但生命最弔詭和矛盾的地方正正在於,最黑暗的日子,也是見到最多可能性的時間。正如我身邊有朋友一直都想移民,直到這半年,才堅定地感覺香港是我們的屋企,我們不會走。香港從未試過像現在一樣,行出街會對陌生人笑,大家會覺得區議會原來有用,亦會去想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Kitty補充:「我對政府完全沒有期望,老實說,就算香港有五大訴求,都是無希望的。活在這個城市,每個人都千瘡百孔,問題不只是政府怎樣組成,有沒有民主,而是社會太多問題並非遊行示威解決得到,例如教育問題,現在的小朋友幼稚園已經開始操英語會話。更重要是改變內心的想法,在生活中實踐所追求的價值,例如能否先在家庭嘗試民主化?我記得網上有個貼文是問大家光復後想做什麼,但其實為什麼要等光復後?現在就可以做啦!只要每一個人實踐心中想法,才是真正由下而上、如海嘯般湧過來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