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一年，石家豪和謝炎安畢業於中大藝術碩士，二人各自在毗鄰的課室辦過畢業展，此後雖常有聯繫，卻一直沒有合作計劃。來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們合辦了一場繪畫展，取名「男子雙打」，而副題為「藝術碩士二十周年繪畫展」，除了展出個人作品，更共同創作四幅聯畫，紀念這二十年的情誼。一圓合作心願，二人笑言實屬時機因緣：「可能二十年前，根本合作不到。」
挑戰二十年友誼的新嘗試
要說是次展覽源起，自然由二十年前的藝術碩士班說起。石家豪與謝炎安同為中大藝術碩士，由於收生少，該屆只有他倆。石家豪形容那段時日可謂相依為命，每當做完創作，便會擺出來一起傾，一傾便傾上幾個鐘，「當兩個人對着一幅畫，所有底細全都畫出來，成日拗到標汗，唯有侷住變得好熟，如果唔熟就反面啦。」他笑說。
來到畢業之年，由於藝術碩士畢業展主要用作評分，二人分別在兩個相連的課室辦個展。此後，他們曾合租唐樓單位，計劃合辦創作，但未有成事。二人在藝術界各有發展，石家豪〇一年便與畫廊合作，多年來主要是畫廊展和聯展，謝炎安也有藝術教學，到了〇七年左右亦正式和畫廊合作。石家豪解釋，當藝術家各自和畫廊合作，就較難有機會一起創作，有時會在群展碰頭，例如由策展人負責，集結十幾個藝術家的群展，「所以這麼多年來，因為環境或身份問題，雖然我們常見面，但沒機會合作。」
今次二人的合作，算是機緣巧合，也是藝術家愛挑戰新嘗試的性格使然。謝炎安說：「二十年來的發展都尚算平穩，便想找些新的衝擊，不如一起做個聯展！如果是二人展，又好像和廿年前沒分別。像Jean-Michel Basquiat 都會和Andy Warhol 合作，想到我們都沒試過同一張畫的合作，便想試試會否有新火花。」他笑說，從事藝術創作的多是古怪的性格巨星：「挑戰一下會否合作完便嗌交，老死不相往來！好彩沒有，哈哈。」
出題與接招的合作畫
這次展覽有二人的個展作品，如謝炎安的《近世人物誌》，繪畫近代不同流行文化的人物肖像畫，由本地巨星的張國榮、林憶蓮，到梵高、Stan Lee，鳥山明，而另一間房則是石家豪的唱片封面工筆畫，以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文化為主，這邊廂的達明一派和梅艷芳，與隔壁的黃耀明和張國榮，相映成趣。
當然，是次聯展的焦點始終落在四幅共創作品。創作過程先由一人先畫一部分，再交由對方接招，自行發揮，以藝術創意回應，一同完成一幅畫。例如最初的聯畫為《幫緊你・幫緊你》，先由石家豪繪畫兩邊如門神的金童玉女，留白中間部分，交由謝炎安接招，結果對方沒有畫到一般廟宇內的神佛，卻交來了自畫像，他指：「我們對畫面處理都有經驗。我加上佛系自畫像，再因應畫面處理，因為他的用色再鮮艷點，我就用彩度更強的金屬色去襯托。雖然熟悉我們畫的人，不用明說都知道哪部分是誰畫，但作為作品，都是完整協調。」於是石家豪後來又補充配襯，如地磚，突出空間感，又加上灑金和櫻花點綴，他也覺得，從效果來看剛剛好取得平衡，看得出是出自兩個藝術家手筆，但顏色和風格又配襯。
石家豪和謝炎安的繪畫風格迥異，前者的創作媒介為絹本的工筆畫，後者則主要為塑膠彩，筆觸也見明顯分別，如另一幅聯畫《降貓記》，石家豪利用一貫偏傳統中國畫技巧，以纖幼工筆畫線條繪畫不同手部動件，「我們沒有特別設定一個主題，本身是畫港漫打鬥的拳風，所以中間放什麼都可以，最後他（謝炎安）竟然出奇招，放隻貓。」謝炎安解釋，因為二人都養貓，「晚晚和貓玩掌，像龍虎門有降龍十八掌，我的貓就混合了西方未來主義，不是三頭六臂，而是有些殘影，襯托那些手掌，不是靜止畫面，有動感的。」於是，石家豪就因勢加上背景效果和降貓招式名，撞出有趣效果，讓畫面更豐富完整。
至於《男子雙打》也算奇招，謝炎安用二人的合照作參考繪畫人像，石家豪坦言有點棘手，因為要處理自己的樣子。結果他再畫二人裝成新亞網球員的模樣，「因為是男子雙打，就想到用網球員。我們都是新亞，那裏有網球場，每次出入都會聽到打球聲，是熟悉的記憶。」畫中的比賽分數，以網球一局六分，各取一局六比四，比拼相當緊湊，謝炎安笑言：「就是互相出招、接招的情形，今次創作都有一種出題心態給對方。例如最後一張作品，甚至專登考他，哈哈！」說的正是聯畫《狗貓店》。
謝炎安表示：「前兩張他（石家豪）是以禮相待，留空中間給我處理。今次我把貓狗放在最重要的井字構圖位裏，霸佔重要位，考考他怎樣處理。」結果石家豪出其不意，把貓狗退至後方，變成桌布背景圖：「我沒有破壞到牠們，但利用表面那層放應用程式，因為我養貓，採購貓糧、貓砂，都是網購，就想到變成不同寵物用品的應用程式。」兩位藝術家的交手充滿驚喜，石家豪更坦言聯畫是新嘗試，觀眾都覺得合作畫很有新鮮感，「好像歌手出專輯，錄了十首歌，但可能發現side track更受歡迎。」
惺惺相惜的藝術好友
在憶述畢業展的時候，石家豪提及到，畢業當年二人曾接受電視訪問，談藝術系畢業的出路。他指，如今的確多了機會，像畫廊、藝術博覧，但二十年前讀藝術真的像興趣；謝炎安笑言訪問是「用梵谷情意結」，意即有前設是藝術家很潦倒，但他也坦承：「二十年前，似乎香港未有成熟的藝術巿場，當時我們都沒有很明確的發展路向，就這樣過了二十年。」
石家豪坦言作為全職畫家的發展不錯，辦過不同展覽，香港藝術館、視覺文化博物館M+都有其藏品。「可能有些人覺得我不用自己身水身汗辦個展覽，但廿年前投入去做藝術，根本不會想自己會否賺到錢，靠運氣也靠努力。所以做了那麼多年，都還有一些很純粹的感覺。譬如畫廊展覽，有商業考慮，但現在我們自己租場搞展覽，好像由那些系統走出來，有多點自由度，才可以有這些合作畫，像𡃁仔一樣亂試，做些自己喜歡的事。」謝炎安也不時直接稱對方為「豪哥」，他認為人的際遇不同，自己未及他受歡迎，「就像回到第一張畫《幫緊你・幫緊你》，其實豪哥都在幫我，帶我去給他所接觸的客人階層，接觸我的作品。」他謙稱，自己的創作有時也從對方身上學習。
二十年後，他們終於來一場高手過招。在訪問的尾聲，二人總結今次首度創作，石家豪也坦言：「我覺得廿年前可能合作不到。後生時，大家的稜角，或者自我、傲氣較強，我畫這些，你加了什麼，可能就嬲，畫不下去。經過廿年，可以相處到這麼多年，有時都會嗌交，但吵了二十年都沒有變敵人，始終還是朋友，那麼很多事都很容易包容到，也可能到了這個年紀才合作到。」在旁聽着的謝炎安，也向石家豪坦白道：「真心講你聽，我都好大壓力㗎！豪哥是在香港藝術有地位的人，夠膽在他的畫上加筆的壓力，實在不容易的！」
「男子雙打-石家豪x謝炎安」
石家豪與謝炎安藝術碩士二十周年繪畫展
日期：即日起至二〇二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地點：中環鴨巴甸街35號元創方士丹頓樓S503-S504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