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藝術市場國際化的火苗尚未燃起前,約翰百德(John Batten)已經扎根在香港,開設John Batten Gallery,也發起Hong Kong Artwalk籌款活動,積極支持本土藝壇。同名畫廊雖然早在十年前關閉,但John其後轉以藝術評論人身份,一直密切關注着香港藝術變化。
和John坐在茶餐廳談香港藝術市場前景,對於市場瀰漫的樂觀主義,他有這樣的看法:「樂觀主義之於藝術市場非常重要,創造增長,也創造賺未來錢的機會。」但John提醒,單靠樂觀,迴避討論現狀,藝術審查的恐懼,將會侵害仰賴開放性興旺的市場。「人們需要直言不諱。你不能袖手旁觀的說,『我獲准帶藝術品來香港出售』,不要以為那是一定,理所當然的。」
藝壇三十載變化
John以香港為家三十年。一九九二年,他從澳洲來到遍地黃金的香港,開設人才培訓公司,頭幾年,雖然他的世界只有工作,但從沒失卻對藝術的熱愛。賺了些錢,他就毅然在九七年開設了同名畫廊。最初畫廊只是公司間隔出來的小空間,後來搬到上環,再到中環、黃竹坑。「我展示過澳洲、新西蘭、菲律賓、香港、泰國藝術家,專注於東南亞。而那是沒有市場的,沒有人會買。我想做的是試試展示有趣的藝術品。」二○一○年,他結束了畫廊多年的嘗試,轉以藝評人身份,參與本地藝術發展。年過六十的他,現為國際藝評人協會香港分會主席。
「我初抵港時,尖沙咀的新香港藝術館剛剛落成。」三十年間,香港藝壇種種變化,John一一看在眼內。「我們有更多的藝術學校,更多畢業生,更多商業畫廊。我們有一個非常發達的藝術市場,建立在早已存在多年的古董市場上。當代藝術市場就是以此為基礎,非常成功。「就錢銀進出而言,香港確實有非常強勁的藝術品市場。」
他補充,「但對香港的基本藝術家來說,這並不明顯,因為(錢銀)沒有向下流。」
試水溫散播恐懼
可是,在那段香港藝壇大步發展的時間,像近日親中政客和報章對M+、藝術發展局和大館等文藝機構的猛烈攻訐,John前所未見。「這更為嚴重,目標更加清晰。」
他形容,對藝術展覽發起攻擊的人正在不斷試水溫,看看自己能夠做到幾盡,「他們嘗試使人害怕,構成威嚇。」然而,《基本法》註明香港居民有表達自由,比起挑釁煽動,含蓄曖昧的反諷批判才是藝術的常見表達方式。「你細心想想,一生中,你看過多少個展覽真真正正能視之為反中國的?我想不到。」
面對這些攻擊,他主張,香港藝術社羣應該更加積極,更加醒目。「不要讓發起攻擊的那些人畫紅線,我們藝術界需要自立界線。不要守備,你要變得進取。當有一件藝術品在前,你要知道你為何展示它。」他強調,「任何人展示藝術品時,都需要清楚為什麼要展示這些東西。我不認為這是件難事。」
市場需要樂觀主義
John的見解是,唯有直言以對,才能制止政治審查侵害表達自由;而一旦藝術審查成為香港常態,不只公共藝術館空間收窄,就連香港藝術市場也會蒙受損失。
「一件偉大的藝術品也是一件貨物。」他從藝術商業角度分析,「如果你沒有接納到像藝術這種貨物的開放環境,那就會影響整體市場,亦即藝術市場。」以往香港的市場優勢在於,人們可以自由進出買賣貨品,沒有人因為一件藝術品太「黃」、太「藍」、太「政治」而不展示。「當人們這樣做,開始講這種說話,就是在扼殺開放性,隨之扼殺市場。」失去了開放性,藝廊收藏家便會隨時離開,到新加坡、台北也好,「任何地方,總之是可以提供開放的交易環境。」
若然香港面臨這種危機,為何本地藝術市場普遍依然漫溢着樂觀主義? John解讀,藝術市場裏,藝廊、收藏家、博物館等環環相扣,而他們全都需要樂觀主義,助長藝術品的持續升值,以及市場的未來增長。「就如在軍隊中,你不會說將軍又或其他軍營的壞話,你必須保持士氣高漲,而士氣是對於藝術品市場非常重要的情緒。」不過,他也抱着樂觀態度展望藝壇前景,並相信香港作為金融市場的地位,有助解決政治審查藝術的問題。
「一個好的金融中心依賴着資訊。當你這分鐘開始審查藝術,下一分鐘可能審查其他事情,包括一些市場資料、貪污、傳言等。」香港不敢承受着投資者對其金融市場的信心崩潰,而金融市場的崩潰,也就是香港之死,因此M+的問題會盡快了結。
「對金融市場的信心,對於藝術市場絕對至關重要。」John再三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