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畫廊新展】自我壓抑與潛意識的吶喊：Parallel Space《冥王星入閣樓》新銳藝術家羣展

「月亮射手座入八宮，對深層意識敏感。」「代表潛意識的冥王星入十宮，賦予強勢的內在自我。」以上星盤剖析的對象其實是位於深水埗大南街的獨立畫廊Parallel Space，策展人梁皓然為新展起題《冥王星入閣樓》。如此拋出畫廊的星盤，最先引起好奇：星盤解讀既與畫廊一貫獨立敏銳的特性吻合，新展對深層意識和內在自我又開啟怎樣的探討和詮釋？

性／別的禁忌與自我意識衝突

「入閣樓」的玩味強調了Parallel Space的場地特點，梁皓然善用兩層展覽空間，合展七位新銳藝術家創作，包括馮迪倫、金澤、何知穎、HONG Minki、LEE Jungsik、梁嘉文及馬力琪，還與Canton Disco合作，編織脈絡並產生聯繫。不難發現，展出作品在比例上傾向以性／別為題材，例如其中三件錄像作品：何知穎的《贖罪》談禁忌和性；HONG Minki的《I Smell Wedding Bells》反映韓國LGBTQ＋族羣日常面對的狀況；LEE Jungsik的《Voices in Motion》轉化九十年代韓國跨性別人士的訪問。和Parallel Space負責人Kim談起，才知他最初的確是向梁皓然提出LGBTQ+的策展方向，但後來雙方都認為毋須刻意標籤出性／別的旗幟，而是以內外的自我衝突為主題。梁皓然指，酷兒（Queer）對於禁忌或自我意識似乎更加敏感，「但這些藝術家的創作都不單是關於sexuality，都是自己最貼身的內在，如原生家庭、宗教信仰。」

Kim（右）邀請梁皓然為Parallel Space五周年紀念策劃展覽《冥王星入閣樓》

作為展覽序幕的《贖罪》，以十字架撐開木製百葉簾的間隙，線條狀似眼睛，又像女性私處，觀眾從中窺看錄像中年輕藝術家何知穎半裸着身塗抹潤滑劑，並以屬於母親、刻有「上帝施恩的手幫助我」的刮痧板反覆在身體用力刮擦，呈現藝術家自身對性的好奇，以及在宗教和原生家庭下自我的壓抑反應，「作品表達方式很強烈，很powerful。其實是由何知穎的母親按掣拍攝，所以藝術家是perform給母親。」梁皓然強調的這點，是「獻給母親的儀式」。他也提到，何知穎過往曾在平面牆展示這個作品，今次換成有距離深度的空間，呈現更立體，也見到藝術家在物件語言上處理已經很成熟。

來自韓國藝術家HONG Minki的影片《I Smell Wedding Bells》探討當地LGBTQ+面對的困境，但目光同樣選擇回到自身，以現實中與美籍男友的關係出發，藉由訪問自己的家族成員，把傳統體制與個體內在的龐大衝突，回歸日常最微細的個人生活層面，在問答間如實反映親人之間的價值觀差異。梁皓然提到，HONG Minki的理念是藝術創作需要和大眾溝通，在真實對話的訪談紀錄片上加添遊戲的視覺元素，「一來是視覺畫面比較吸引，而且HONG Minki在處理上，只保留與男朋友相處的畫面為唯一真實素材，這樣真實與虛擬畫面的對比，更突出了原生家庭的不理解，以及表達戀人真正走進自己內心世界，充滿詩意。」HONG Minki嘗試探索紀錄片的可能性，而這部影像作品現收藏於韓國國立現代美術館（MMCA）。

有趣的是，位於閣樓、由另一位韓國藝術家LEE Jungsik創作的影像作品《Voices in Motion》，似乎能與《I Smell Wedding Bells》來個對讀。後者所處理是以藝術家為主軸的生活，相當日常；前者則以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坦露私密的聲音。

LEE Jungsik把一位上世紀九十年代韓國跨性別人士的訪問重撰一篇文章，在情感的反覆轉移，重述一段段私密的讀白，而畫面一直播映平靜的湖景，使文字聲音成為主角。梁皓然指：「LEE Jungsik原本是一位text-based artist，片中韓文語句全都是短促的句子，我們另外翻譯成中文字幕希望能凸顯文字的特性。而且通過另一位性少眾權益積極份子朗讀，受訪的主角卻明言不需要改革，只想退隱田園，又與爭取權益的角色不同，也是私密性，關於自我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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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展覽要討論的釋放自己、內在能量，雖然觸及性／別議題卻沒受限於其中。另一方面，例如梁嘉文多幅陶瓷繪畫，在城市景觀中糅合幽默的虛構想像，巴士站的牛仔、把偷來的橙置於胸前的馬騮，仿如飄過一個個清醒夢，在地面作品的現實壓抑反抗，引領觀者過渡至閣樓關於回憶、秘密的空間，亦提供詮釋的彈性。

沿着討論，我們或者可以回到獨立畫廊策展意念，以及畫廊與所在地周遭社區的關係等。提問譬如在討論所謂壓抑、禁忌等，作為序幕的《贖罪》是否具挑戰或觸犯的位置，背後延伸的意識衝突是，多個作品中呈現的自我如何才不再成為傳統和體制下的被壓抑之物？策展怎樣提供在社會展示或對話的空間？《冥王星入閣樓》作為Parallel Space五周年紀念展覽的頭炮，似乎也為畫廊星盤所含的強勢內在自我重新作出一種敏銳宣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