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建築】當文字遇上建築 丁慧中：用建築講故事

經常有人以「詩意」去形容建築空間，文字和空間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媒界，但兩者帶給人的感受，甚至是兩者的創作思維，卻有互通之處。八十後建築師丁慧中（Evelyn）正正是游走兩者之間，入讀哥倫比亞大學建築系之前，她最大的興趣是寫作。對她而言，建築和文字一樣，是說故事的方式。

問起Evelyn影響她最深的前輩，她想起的不是哪個建築大師，而是作家Virginia Woolf。她提到小說作品《奧蘭朵》（Orlando），主角歐蘭朵在四百年間，經歷兩個性別，在不同角色間轉換，故事如主角性別一樣流動，寫法獨特。對她而言，建築就像文學一樣，也有它的語言、修辭、結構、鋪墊，只是文字上的一筆 一劃，換成了建築物內的一樑一柱，「寫作是關於講故事的方法（storytelling），建築亦同樣強調概念，以及叙事（narrative），同時涉及視覺的部分。建築是環境與人的溝通，建築師用圖紙和文字去表達建築概念，而寫作則用文字，作家思考很多遣詞用字、句子的次序、情節鋪排等等，建築師則會考慮到用什麼物料和元素，柱或牆如何擺放才能令故事（空間）更有力量。感受文字，跟如何去感受建築很相似。」

西九展亭《Growing Up》　 香港限定的設計

Evelyn於二◯一七年跟拍檔謝怡邦（Paul）回港開設年輕建築公司New Office Works（NOW），理由很簡單：想做出自己的設計。二人均在外國生活多年，回港後的第一個項目，是十二集關於香港城市空間的錄像作品《Middleman Hong Kong》，藉此重新觀看香港這座城市。在每集幾分鐘的錄像作品中，分析香港的不同城市空間特性，也會追溯歷史和香港發展軌迹，以及相關的建築理論。

「很多外國的媒體都會描述香港密麻麻的高樓大廈，但我們把注意力放在街道和路上見到的事物，例如人煙稠密的城市中心，經常忽現一棵棕櫚樹，這是其他城市很少見到的。在香港，自然與人工之物經常並存，香港有很明顯的對比和並置（juxtaposition）。又例如香港的扶手電梯，不似得外國總是安裝在室內，而可以設於街上，或者樓梯外。」

同一時期，他們正在設計西九文化區舉辦的首屆「香港新進建築及設計師比賽」的獲獎作品《Growing Up》戶外展亭，於是他們很自然地把對城市的觀察放到設計之中，把香港特色轉化成建築元素，包括以梯級呼應港島因多山而出現的樓梯；入口的窄長隧道「裱起」了盡頭的海景，隧道好比橫街窄巷；木製結構令人聯想到棚架；下雨時，亭子頂部的管子收集雨水，沿管子落下，形成一道水簾；當然還少不了在展亭上方冒出枝頭的棕櫚樹。Evelyn指：「建築物與藝術品不同，不是用來放在畫廊內展示，所以建築必定要跟環境有關係⋯⋯展亭位於苗圃公園內，一方面我們想反映公園和海旁的環境，另一方面也想把市區的景物帶進設計之中，令它成為為香港而設（specific to Hong Kong）、而非放在哪裏皆可的作品。」

《Growing Up》是二人設計首個selfstanding structure。Evelyn指，年輕的建築師樓要在香港做到獨立的建築物，不是易事。 她在麻省理工學院碩士畢業後，曾於由馬岩松創辦、位於北京的建築師樓MAD Architects工作過，那是北京奧運翌年，市內對建築和創意熱度大增，當時不少中小型的建築和設計公司成立，而成立了五年的MAD，算是當時炙手可熱的新進建築團隊，但已接下不少大型項目，如美術館和劇院等等，步伐之快，項目之 多和規模之大，都是香港難以比擬的。

反觀香港，很多年輕建築公司卻要百足多爪，涉獵室內設計、住宅、辦公室設計、商店、藝術裝置、園境設計等等。雖然相較之 下，做建築物的空間較少，但Evelyn認為不一定是壞事，「這對於建築文化可以是正面的，因可以接觸到不同類型的項目，打破建築牢固的界線。」在設計非傳統的建築項目時，她也會嘗試以建築思維應用到不同範疇，譬如做室內設計項目時，從整體概念和環境出發，而不是立即考慮用料、圖案、風格等元素。如他們為越南雲屯國際機場設計DFS免稅店時，就受到附近滿佈石灰岩島嶼的下龍灣，以及越南當地常見的現代主義建築風格啟發，設計了一個室內的亭子，牆壁是鏤空的有色混凝土，令空間保持開放。

在New Office Works的辦公室內，擺放了不少模型，有的是已建成的項目，更多的是參賽用的，或正在進行中的模型。在建築界，建築師花大量心力參加大大小小的建築比賽是常規，Evelyn視每一次設計為一次學習，「每一個參加比賽，就像其他公司的研發過程，藉此機會去思考不同地方，可以有怎樣的設計。」

一如寫作，每一個設計的機會都像是收集故事和磨練的過程，並將化成創作者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