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徑士多有血有汗卻僅夠餬口,為什麼堅持下去?谷埔有家由四姊弟合力經營的家庭式士多,一間白屋仔,架起布帳,路旁擺幾張桌椅,頗有舊時茶寮況味。他們每逢周末都回來,晨早從沙頭角開船運來貨物、保溫瓶和保冷箱等開檔工具,其中三人已經「登六」,搬石油氣與玻璃樽汽水時,尤感吃力。
仍然不放手,是為了父親。三弟說:「沙頭角街渡在九十年代已經沒有了,村民慢慢搬走。父親是最後搬出谷埔村的。我們擔心他的安全,叫他搬到沙頭角。但他擔心行山人士沒補給會口渴,自己買貨、開船回來開舖。」父親八十六歲時,他們一起回來幫忙,免他操勞。父親當年耕田種果,兼營士多,便利學生與村民,勤懇地築砌碼頭仔、士多小屋和供行山客歇腳的石壆,幾姊弟自小看在眼內。
「以前沒有電話,我們士多有固網,行山人士受傷了會來找爸爸打九九九,他幫了幾個人。」
今天,士多仍處處見人情:給遊人洗手的水機,為山友引路的指示牌,介紹谷埔歷史的解說文字。玻璃樽汽水重甸甸,更要運回沙頭角還樽:「父親賣什麼我們就繼續賣什麼。行山客說膠樽不好喝嘛,就搬吧,我就分不出來。」二姊聳肩。近年多了野外競賽,山徑士多常義務擔當補給站,協助運送物資、借出場地,他們在山竹前夕更冒險回來為跑山比賽補給。
回來 因為空氣
士多旁邊不明所以擺着盤啡黑粉狀物,原來是四妹從家中帶來曬的咖啡渣,之後再帶回家當肥料。如此勞師動眾?她一臉自豪回答:「我鍾意呢度嘅空氣,鍾意呢度嘅太陽,總之呢度乜都好。」教人由心羨慕。不約而同,鹹田灣的溫先生亦如是說:「我身體健壯,因為吸收了這裏的日月精華,喺呢度就好舒服。好多人直行直過,似返工一樣嗱嗱聲,辛苦來到,我說應該感受這裏的空氣。」
士多成為四人周末聚頭的動力,遇上天氣欠佳,也會回來飲啖茶、打理舊居。「若不是因為士多,可能過時過節才見一次。」特別四妹尚未退休,她犧牲了假期,成就行山客的假期。「有時天氣壞得不能回來,都會掛心,像有些事情未做。」三弟說。對歇畢上路或純然路過的行山客,總不忘提醒他們放慢腳步:「先繞一圈谷埔吧,認識一下附近的歷史。」「去看一下蘆葦田,有陽光時金黃色,好靚。」士多,不僅是生意,更是回鄉與相聚。
蒲台島碳燒柴菜麵、榕樹澳柴火豬骨粥、獅子山咖喱牛腩飯、鹿頸醋鴨……都是香港人行山必訪必吃的名物。曾經只作簡單補給的山徑士多,被列為遊人尋幽探勝的美食景點。旅行家陳溢晃有感行山心態轉變,促成了此現象:「我絕不鼓勵人為了食去行山,最好是自備乾糧,不能依賴補給。但年輕一代好少人行一日,多數只行半天,中午在士多吃飯,下午有各種事情,歸心似箭。」他憶述以前旅行隊總會騰空整天行山,志在認識人文歷史,鍛鍊體魄,隨行隨吃,飲食無關宏旨;現在人們只為吃喝玩樂和滿足好奇,將生態旅遊視為摩登節目。
「這也跟傳媒有關,太強調飲食,只附帶少許本地文化。飲食不應是重點,這是美麗的誤會。」人們對他說去過鹿頸,卻只說得出豆腐花和鹽焗雞,沿途的灰窯、紅樹林、問路石和香木,都「相見不相識」。被大眾吹捧的所謂「美食」,他認為只是一時一地的主觀感受:「蒲台島的紫菜?細心想就知道那裏的老人家根本不能出海採收,沒人會去。村民煮食沒有機心,不會有個食譜分量,每次的味道也說不準。」
只是當下的心情與環境,勾起行山客的興致:「你行到身水身汗,有凍飲好開心,自然留下深刻印象了。到了吉澳、塔門、大澳,少不免也想買些土產的。」平時在市區不感興趣或不願破費,在郊外可能一反常態,來頓海鮮餐、點滿桌的客家飯菜。「對旅行者來說,飲食本應是件好隨便的事情,有碗熱飯就OK。」他一再強調。
誠如他所說,現代人的行山不再一樣。像「紅豆冰線」,有行山客指路線走來輕鬆,既知道鹹田灣有補給,有時連水也不帶,可以輕裝上陣,方便下午安排其他活動。也有食客理解行山應該自備糧水,只是走到大汗淋漓,能有冰凍啤酒和一碟現炒小菜,那滋味實在截然不同,快意之至。「行山為食」風氣孰好孰壞,也在乎個人自覺與心態。
宋伯山水豆腐花
大埔鹿頸谷埔村
9485 2519
松記士多
大埔鹿頸谷埔村
2679 9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