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米其實為記錄?民間團體「大地予我」:「我們想出一本香港本地稻米品種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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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米的原因

種米其實為記錄?民間團體「大地予我」:「我們想出一本香港本地稻米品種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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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之前,「大地予我」團隊在田邊忙個不停。他們不似傳統米農,手執鐮刀,割下一串串稻桿,然後風選、揚穀、碾穀;卻是專注地拉起長尺、按動快門、數數米粒,然後好好存放。他們同樣熱愛那一碗白米飯,卻選擇默默耕耘,在流汗時專心致志記錄田上每茬、每個品種的復育數據,冀盼為未來存留一份富深度的科普印記。

這份稻米成長記錄冊,可能比我們去育嬰院為孩子記錄成長指數來得更精細。除了定時摘錄泥土溫度,以及田上植株周遭的氣溫和濕度外,更會就稻米生長及收割過程,作出分為共六個階段的記錄流程──包括插秧前的秧苗、稻米生長期、植株抽穗開花時,乃至成熟結穗時、以及收割後處理。由於需要大量的人手及時間,團隊每季都會徵召義工參與記錄工作,但為免人手交替之時手忙腳亂, 並且要確保在跨越年月的記錄都具有統一可比性,各記錄項目流程都被鉅細無遺、圖文並茂地編撰成一份稻米數據記錄流程,是為記錄工作的SOP(Standard Operating Procedure)。

團隊成員從幾不可見的田壆來回行走,把一棵棵完整、成熟的稻米連同泥膽移 到田邊大棚,進行接下來的記錄工作。
團隊成員從幾不可見的田壆來回行走,把一棵棵完整、成熟的稻米連同泥膽移 到田邊大棚,進行接下來的記錄工作。

以「階段5:成熟植株記錄」為例,首先由度高開始。義工先小心翼翼掀起防鳥網,彎腰跨入這一格目標米田,「然後把以毫米為刻度的塔尺,輕放於植株最高的葉片後方。間尺底端輕輕貼在泥上,不高於泥土也不壓下。通常葉片會稍彎,不用拉直葉片,而是按其弧度量度最高點。」 十株被選定的稻米逐一被量高,然後原棵連根拔起,捧上田邊的大棚下。這只是「階段5」多項量度記錄的其 中一項。及後還有針對營養部分,為稈及葉進行點算及量度;針對繁殖部分,為花序量度、剪節及入網;然後還有針對成熟小穗的長寬厚、甚至其芒的量度。度高後怎少得了磅重?緊接而來的「階段6:收割後」,便是從每個批次取出十粒量濕度,取出一百粒秤重,而後者被簡稱為「百粒重」。

這些量度數字,全靠團隊由夏至秋頂着毒辣的太陽、捱過時晴時雨的變幻天氣,才一一成功收集。田上汗流浹背,燃燒的是體力,離田後還得在電腦前花費心神,整理這些數據。在介紹農田科學史時,團隊曾在社交帖文中分享:「……而科學觀察,其實沒我們想像中的抽離客觀,記錄本身就是介入的一種,帶着視角、方法和前設,嘗試去認識對方。而逐漸生成了科學知識。」

遠望農田旁帆布棚內的Vangi(右)及Mercury(左),正在默默數米粒的兩人竟有半分似在撥動豎琴。但這場「稻米二重奏」捏到尾後未必是「豐收」的美妙樂曲,有時一整節分株都是空殼,興許是氣候影響,或是品種緣由。正因為種種不確定,這才有研究及記錄的必要。
遠望農田旁帆布棚內的Vangi(右)及Mercury(左),正在默默數米粒的兩人竟有半分似在撥動豎琴。但這場「稻米二重奏」捏到尾後未必是「豐收」的美妙樂曲,有時一整節分株都是空殼,興許是氣候影響,或是品種緣由。正因為種種不確定,這才有研究及記錄的必要。

數據的影響力

這不僅是知識,更可能是後人的依仗。不同品種的稻米於生長形態、甚至季節表現都可能相去甚遠,例如是生長時的彎曲幅度,可以會影響空間分配、栽種間距,以至最終收成;例如是分枝及結穗的數量,空殼率以及百粒重的結果,能為不同品種推算出預計產量,從而成為商業考慮的參考指標。

「農夫想要甚麼?不只是種子,還有像外間種子包裝上的簡介,當中包含種植時要注意的細項,例如行距、株距、產量等等,這些資訊對於農夫而言最實用。所以我們現在會做這些量度、數目,藉大量的數據,最終成為一種參考。」計劃經理方韻芝(Vangi)娓娓道來,這才是這場長達幾年的科普記錄的其中一個目的,「我們想出一本香港本地稻米品種圖鑑。」

復育之路

其實,「大地予我」並不是從一 開始就立定主意,要為本地稻米的成長進行詳細記錄。項目始於二○一五年,由伍集成文化教育基金會贊助,組織及資助年 青農夫到日本學習耕種、交流經驗,並推動學生就赴當地參加「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及至二○一八年,團隊才落戶大埔林村龍丫排,把一片被荒廢半世紀、遍佈野薑花的祖堂地,重新開田,復育本地稻米品種。

「剛開始時,我們可能與其他種米的項目,未必有很大分別,都是種米、做教育活動、量產等。」Vangi憶述,「但後來我們發現,原來並沒有很多人在種米 的同時考究品種。既然我們有贊助、有資源,不如重新思考還可以做些甚 麼?」團隊嘗試追本溯源,尋找屬於香港的米種,最終在菲律賓IRRI和美國的種子庫National Small Grain Collection與Genertic Stocks Oryza Collection取得上世紀六○年代留下的米種,並在林村復育、演化成現時共三十三個香港稻米品種。

所以我們要記錄

然而,開始復育時,項目記錄主任王韶昀(Mercury)卻形容是一場混沌,「有款明擺着不一樣的米種都被標註為『花腰仔』。」一款是漁農自然護理署早前推銷的、從美國農業部國立植物種質系統之中取得的,米殼為紅褐色;另一款則是項目團隊從菲律賓IRRI中取得,雖同以「花腰仔」為名,但到手後卻發現它如像其他米一樣,都擁有淺黃色米殼,與美國那批紅褐色的大相逕庭。

「所以我們都有個問號,到底哪一個才是『花腰仔』?也許是某時某地、一手交一手的時候出錯也不一定,又或者有可能很多地方都用過同一個米名。」誰曉得呢?「我們甚至有見過還有『花腰粘』、『花煙仔』,到底點分呢?我們很想弄清楚。然而,沒有原本的科學記錄,暫時仍只可以跟隨她們的歷史記錄立 案。」 甚至是某存於種子庫、標明為「Glutinous」的米種,然而庫存紀錄中直鏈澱粉含量(編按:直鏈澱粉含量是米種口感的其中一個參考數字。以爽身的泰國香米為例,直鏈澱粉含量約為百分之十幾至三十幾;軟身的珍珠米約為百分之十五至十八;而糯米一般不含直鏈澱粉)都極高,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單純憑米名不能分辨或界定米種,加之過去中斷多年的留種及極不完整的記錄,現存的資訊便僅限於此。「所以我們既然有這樣的機會,拿到這些東西(種子)回來的時候,我 們就要把握機會在這一刻告知大眾以至後世:同一個名字是至少有兩種不同的東西,你們之後要小心處理,不要再次放在同一個編碼,不然就完蛋了。」Mecury有點執著也有點激動,「我只是想知道那隻米是怎樣的。」這也是他對「大地予我」的展望。

沉重的防鳥網之下,光線穿透四散,照耀田上禾稻。
沉重的防鳥網之下,光線穿透四散,照耀田上禾稻。

能走多遠?

「香港的米曾經是一個傳奇──好靚、好正、進貢的。」Vangi說,「所以我覺得某程度上這是一個出發點,我們想去考究香港一段消失了的種米歷史,因為以前沒有人寫過,那不如我們現在補上?雖然我們的項目總有一天會完結,但是日後若有人想種米,起碼能找到今日我們寫下的歷史,留下的數據。」正因為團隊的 組成既有農夫、也有具科學背景之 士,他們自信能成就有系統的、具參 考性、具說服力的研究報告並廣泛受 用。她甚至希望,把如同外星文一樣 的科學結論,翻譯成常人所能理解的 內容,藉由出版刊物、舉行發布會, 甚至是義工活動等,從活動中去告訴 大家其實稻米仍與大眾緊密相連,而 非遙不可及的。

其實怎麼會遠?「大地予我」年初才公開為新米種──一隻尚待命名的矮種絲苗米,徵求公眾參與命名。新名將於年底公布,而田上的科普記錄工作仍在進行中。團體祈願能徵得更多義工,為今年的晚茬米進行記錄,並一起見證又一批香港稻米的收成。

大地予我

https://www.facebook.com/giftfrom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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