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曉得:眼前的花海,在半世紀以前,本是一片療癒的金黃稻浪?
谷埔、南涌、鹿頸。來到秋冬這郊遊旺季,這一帶總是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專程遠足健行,稍休之時欣賞明媚風光:留鳥在淺灘覓食、蘆葦隨風飄……嬉笑半天,但許多人就只知道,谷埔是一條客家村落。
谷埔的地勢,多少透露出它的名字來由。它位處山谷下、平埔處;最初由楊姓在明末清初時遷入,宋、何姓緊接到來,而後則有李、吳、鄭、張、何、曾等。他們初時聚於老圍建宅,組成雜姓村落;後來人口漸多,於是得向外延伸:新圍、一肚、二肚、三肚、四肚、五肚,好解決人口增長帶來的住屋需求。
為種米而填海
谷埔人很懂得向外擴充,不但沿山坡梯田耕作,更會圍海造地,就像此刻遊人腳下的長堤—從啟才學校一直伸延至松記士多,即為昔日村民特地所修。堤內,淺灘的水隨時日由鹹轉淡;過渡期間,或曾養魚作業,於山水流落之際變成淡水田地,讓村民能開始水稻種植。
「這就是舊社會的填海方式。」香港中文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鍾宏亮(Thomas)站在堤上說,「谷埔這一帶,都有不少『造地』的遺蹟,但當中以谷埔規模最大,估計早於十九世紀中期前已築成。」雖然,後來這羣客家村民移居他方,棄耕農田,生出一片蘆葦、紅樹林,但仍不改谷埔至新界東北一帶的沿海模樣—由人工與自然合成而生的海岸線。
但時至今天,田心李宅的屋主李木星仍然記得:「整條(谷埔)村,差不多個個在這裏都有田。」
米 曾是谷埔客家人的生命
稻田,有如莊稼人的生命。昔日農耕社會大多自給自足,一年兩造稻米收成,豐足與否代表一家人來年能否安穩飽足。「現時宋伯個舖位,就有個看更守夜,專守田閘。」田閘的用處,就是防止鹹水進入,因為田閘若不能阻隔鹹水,稻米就會全軍覆沒,因此必須立刻呼喚村內人來幫忙。
種米,是在舊日農村社會裏的工作日常,也是裹腹主食。每年七月、做冬前,都是農忙時;村內人都忙於收米割禾,曬起後打殼存放,多半會自己食用,若有所剩才運到外區墟市出售。「得米」之後,除卻換來一家人三餐飽飯,就要靠農家婦女的巧手及創意,為餐桌飲食倍添新意,把晶瑩米粒幻變出款式迥異的米製副食品:紅豆糯米糍、米通、手粉、蘿蔔粄、雞屎藤……以及浸釀數月的糯米酒。如此滿桌子,都是由早年嫁入成為客家媳婦的李太從清晨起一手製作。
一樣米,可以養出百樣人,也可變奏出百樣美點。